再回神时菜谱已然不见了,身旁却多了个黑袍锦衣的男人,一面满脸挑剔地看着菜谱,一面点了许多菜,末了,还吩咐小二说要再来一壶青衣酿。
段绮云黑着脸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等到小二离开,这才突然暴起,看向男人俊朗的脸恶狠狠道:“睿王殿下是否忘了,此处是我先来的。”
顿了顿,又道:“既然殿下要在此处,那小女子就让给王爷就是。”
说完起身就要走,却被睿王一把拉住,“段大小姐真是好大的脾气。”
果然还是被他查出来了。
段绮云早在刚刚见到他时就知道她想要抽身不会再简单了,如今听到自己的身份从他嘴里传出,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睿王嘻嘻一笑,拉着半僵的段绮云坐下,拱手道:“昨日是本王冒犯了,今日这顿饭就算是本王赔罪,还请段大小姐一定要领情。”
这声段大小姐刻意被咬得重了几个调调,由不得段绮云不答应,身份已经暴露,以睿王的权势,想要覆灭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家还是轻而易举的。
“早闻段大人状元出身,是个宁折不弯的清流,也难怪段大小姐这样冰清玉洁,聪慧机敏……”
段绮云面容冷静地听着陆敛给自己戴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心中却是疑云顿生,这人究竟想干嘛?
说了半晌不见段绮云答话,陆敛觉得有些无聊,正巧菜上了,他自饮了一杯,又笑嘻嘻地取过两杯酒倒上,一杯递给段绮云,:“这酒敬小姐,多谢小姐昨日深明大义,救我一次。”
“不敢不敢,睿王客气了。”段绮云只想早点摆脱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水滑入腹中,顿时消散了暑热,她不禁暗暗赞叹这醉香楼的青衣酿果真绝品,待放下酒杯,却瞥见睿王脸上一丝诡异的笑意一闪而过,她正诧异,却听睿王突然大叫道:“哎呀,错了,那个是我的酒杯。”
段绮云一惊,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人……这算是耍流氓么!
睿王面上吃惊,但却对眼角眉梢的笑意完全不加掩饰,根本就是故意戏弄她的!
“你……”段绮云羞恼,正想骂人,却见罪魁祸首已经一闪到了门边,朝着段绮云拱了拱手:“最后,再多谢小姐了。”
“混蛋!”
怒气冲冲的斥骂被禁闭的门掩在了狭小的雅间内,而睿王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看着面前一大桌菜肴,段绮云哪里还有心情吃,也转身直接下了楼,正要出门时,却被掌柜拦住:“小姐……这……您还没付钱呢。”
段绮云皱眉看着掌柜,睿王不是说要请她吃饭赔罪的吗,怎么……
掌柜笑得像只狐狸,搓着手道:“刚刚走的那位公子给小姐您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说是饭钱就是您把他塞到床底下的惩罚……”
这个无赖!
段绮云气得几乎牙痒痒,一下打断掌柜的话,将荷包一把甩在桌上:“结账结账!”
段绮云付完钱回到府中已是下午,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又兼天气暑热,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走得虎虎生风,环佩叮当。
待来到院门前,正要敲门,大门却突然打开,一个粉衣小丫鬟一把殷勤地揽住段绮云:“大小姐累了吧,快些进屋。”
怎么能这般凑巧,必是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段绮云不动声色跟着冰儿进了院门,暗暗打量她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事,眉开眼笑,她虽不甚美,却胜在白皙,两颊两个酒窝深深的,倒是多添了几分可爱。
段绮云随口道:“在门口等许久了?”
“等着大小姐回来本来就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想着大小姐在外头逛了这大半晌,日头又毒,必是热着了,自然是要等着的,酸梅汤已经冰上了,大小姐吃饭没,要不要先传饭……”
段绮云突然停住,挑了挑眉看向冰儿:“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般为我着想。”
冰儿被段绮云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还是强撑着笑道:“以前红芜姐姐一直跟在大小姐身边,奴婢怎敢逾矩。”
“逾矩?”段绮云细细把玩着这两个字,突然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冰儿白皙的脸上,高声怒道:“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绑起来!”
冰儿没料到会突然被打,跌坐在地捂着脸愣愣地看着突然发飙的段绮云。
院子里本就有诸多下人,只是何氏温厚她们也学着自己回屋去躲日头,如今听到段绮云的怒吼,全都一股脑儿钻了出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分明就是在看热闹。
段绮云一见此,火气更盛,被陆敛耍了就算了,如今连这群仆婢也敢看她的笑话了,当即黑下脸来,沉声道:“我说的话是都没听到还是都是一群聋子,我青宁轩不养废人,要都是聋子就全都给本小姐滚出去。”
这话声音不大,分量却重,立马就从人群中站出来两个婆子要去绑冰儿。
冰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挣扎着不肯就范,红着眼眶朝着段绮云哀声道:“大小姐,冰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
婆子本也只是被段绮云震慑住才上前的,如今听冰儿这样委屈可怜,想想她确实没有大错,手下又松了几分,周遭围观的仆婢也隐隐对段绮云有了不满之意,只是不敢明说,只敢在私下窃窃私语。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段绮云几乎要气笑了,这就是她母亲要的宽以待人,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没了规矩,这群仆婢竟敢连她的话也不听了。
段绮云扫了周遭一眼,冷笑一声:“去叫牙婆子来,我要卖人。”
卖人!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段绮云满意地看着周围的反应,好歹重活一世,她哪里不懂这些下人的心思,段家向来以仁义著称,从来只有买人没有卖人的,况且当家主母何氏温厚,她们平时也过得轻松自在,因此才会几乎忘了自己根本不是自由身这件事,卖身契还在主家手里,生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