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赵方是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怕是家徒四壁了,也不肯出去做活。
他宁愿去供奉这个老祖宗,为的就是有一天老祖宗感念他一番苦心,能够重新叫他阔起来。
只是没想到李辉死了。
老祖宗已经不满意喂食,开始主动的出来寻觅食物。
赵方这才开始慌张,原来老祖宗并不讲感情,而是个实实在在的鬼。
被宋遇看破心思的赵方,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
并非他受到佛法洗礼,突然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改过自新,而是一种被看破的难堪。
“小宋大人,我如今已经皈依佛门,佛说四大皆空,入佛门之后,人的一切恶念自然也为空......”
宋遇一听佛经就头大,打断他:“我肚子也空,那就先把你吃掉吧,你也尝尝做人食物的滋味。”
赵方一时不解:“什么?”
而刘拐子在一旁,并不想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
他觉得自己只是个生意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这么简单。
无非是自己手里的货物特殊一点。
他眼看着四周越来越阴森,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天变得更加暗。
而宋遇脚下,更是黑气弥漫,仿佛里面藏着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一切都变得极为可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刘拐子极力的想要逃跑,可是不知为何,自己却一动不能动,两条腿不是自己的。
他看着宋遇,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诧。
她吃了赵方?
宋遇转过脸看着他:“轮到你了。”
“嗝……”
……
大相国寺今日并非大市,但是香客依旧不少,宋遇去罗汉堂溜达一圈,要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张熟脸,连忙爬到罗汉背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宋不到。
宋不到进来之后,先是煞有其事的看罗汉,但是很快,他就对罗汉失去了兴趣。
“放哪里好?”
他想来想去,最后看到地上有个蒲团,蒲团地上放着个木鱼。
木鱼只有僧人会用,香客进来只会跪拜,并不会去碰木鱼。
他选定木鱼,从身上掏出来一团灰蒙蒙的,像是泡在胎盘里的胎儿一样的东西。
灰色雾气中那一团东西,在附在木鱼上的一瞬间,生出了不太像样的四肢和五官。
这是魖最开始的样子。
宋不到将这个小小的魖留在这里就离开了,宋遇看他的样子,似乎还要去别的地方放这些小东西。
而他也没想到宋遇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大相国寺,毕竟来之前他还特意去打探了一下,看到苏勉在解密司和李必闲扯。
这些魖会跟着人迅速长大,学习一切他们能够学习的东西,最后取代人。
宋遇从罗汉后面钻出来,将那一团灰蒙蒙的东西捏在手里,眼看它变成自己的脸,直接将它吞噬。
没有成长起来的魖,脆弱的就像是一枚鸡蛋,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看了看嬉笑怒骂的罗汉,决定今天晚上过来打苍蝇。
夜晚的寺庙极其安静,除了香火彻夜不灭,一切都陷入沉寂。
几条人影做贼似的翻墙进去,轻手轻脚,一间间僧房悄悄打开,遇到魖就消灭。
要对付还没有长大的魖实在太过容易,朱砂、符咒、灵物,都可以让它们消失。
钟楼上,一个和尚目睹了此番场景,匆匆离开大相国寺,不知所踪。
这一场屠杀并没有惊动任何人,魖也没有过多反应,就连宋不到都消声灭迹,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一场地震突如其来。
十一月初一半夜,地底轰鸣巨响,屋倒房塌,仿佛有千军万马奔来一般。
汴京众人仿佛是在风浪中一样,死伤者无数。
地面不断崩塌开裂,参差不齐,如同利齿,直接将人吞噬进去。
汴京周边乡村荡然无存,田禾尽数毁去,山崩地裂之景,令人惊骇。
苏勉揣着宋遇从废墟下挣扎出来,被砸的头破血流,浑身都不对劲,不知道是哪根骨头砸断了。
他也不敢随意动弹,将宋遇给扔出来,哎哟一声,觉得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太无常了。
宋遇连呸三口,将口里的泥沙吐掉,将苏勉拍了两巴掌:“别睡。”
苏勉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没睡。”
他骨头没断,砸了脑袋,满脑袋都是血,血流的多了,人也迷糊了。
宋遇又一巴掌打了他一下:“等着,我给你找点水喝。”
她站起来,眼看着天色是一片青黑色的,耳边全是哭叫声,水缸都被砸的稀烂,四周一片狼藉。
哪里有水?
她小苦力似的翻出水缸底,用瓦片弄出来一点水,强行给苏勉灌进去。
水里全是泥沙灰尘,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老苏,没死吧。”
苏勉没好气的骂一声:“死了。”
宋遇听他中气还在,一时半会死不了,松了口气。
汴京地震并不稀奇,从卷宗上看,地震虽然非常罕见,但是并非没有发生过。
她一脚深一脚浅的站起来,看向天际处。
月光之下,天际处烟雾冥冥,云雾做出无数种变换,有的似菩萨垂目,有的似狮子怒吼,一阵一阵,风吹不散。
这是远处山川崩塌,地气散去,聚拢在天边,才会如此。
渐渐的,无处可依的地气彻底散去,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再次聚齐。
就在宋遇要别开头去的时候,忽然见到一股青气直冲云霄,仿佛雪花似的四处散落。
这一股青气十分诡异古怪,带着一股不祥之气,逼人肺腑。
这是从山里还是汴河里出来的?
难道是什么灵物被惊醒了?
那这股青气是灵物的吐息还是灵物尘封已久,带出来的尘雾?
一切都开始变化,这一次的地震似乎只是个前兆,预兆着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平。
更令宋遇担心的是乱葬岗。
眼下才刚开始,还有许多伤者,汴京就已经是阴气沉沉,愁云密布。
鬼影一个接一个,面容麻木的从她身边路过,受到乱葬岗裂缝吸引,正源源不断往那一处而去。
再加上大灾过后必有瘟疫,乱葬岗的裂缝恐怕会越来越大。
之前那一番法事,也只能压制一小部分。
难怪魖悄无声息的跑了个精光,原来是早就知道会有一场大灾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