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张哲从清醒过来的第一秒就一直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的黑发少女,眼皮直抽。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她绝对不可能露出这么没有防备的一面……
但过了一分钟后,张哲发现她并非是在睡眠,而是更接近脱力昏迷的状态。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两人此时正呆在一堆已经熄灭的篝火边,而距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漆黑的流星锤正无声的躺在地上,周围只有一小堆腐朽的废铁。
左手似乎没有感觉了……
张哲用右手移开盖在他和林雨身上的斗篷,低头看着被两根较粗的树枝和一些碎布条固定住的左手,这才隐约回忆起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太鲁莽了,有勇无谋……
脑海中出现了流星锤冲着自己飞来的画面,张哲心中隐隐后怕。
在找到机会的时候应该毫不犹豫地带着林雨一起逃走,这场胜利之中有太多的巧合,整场战斗中只要走错一步,两人的下场就是身首异处。
能活下来纯属侥幸,消灭巫王则完全出于意料之外。
林雨似乎有些冷,闭着眼睛摸索着斗篷,想要盖回自己的身上。
张哲面无表情地举着斗篷躲开了林雨的手,任由同伴暴露在森林的冷风中。
刺客先是蜷起了身子,在纠结了一小段时间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就看见了把她弄醒的元凶悄悄藏起斗篷的举动。
其实这是个误会……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林雨就面带和善的微笑将两把袖剑架在了张哲的脖子上。
“有什么遗言吗,已经跟巫王同归于尽的英雄先生。”刺客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等待着身下同伴的反应。
“我什么时候跟他同归于尽了……”张哲表情古怪地反驳道。
“如果只有我回去的话……”林雨俯下身体,将脸贴近了一些,“你是怎么挂掉的就是我说了算了。”
“原来如此,确实可行。”张哲淡然地点了点头,赞同道。
“诶?”林雨惊讶了一下,“你就没有一点恐慌的感觉吗?”
“没问题,艾琳会帮我报仇的。”张哲用异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在刺客对他的话语发出嘲笑之前,他用右手从储物空间之中拿出了一个韦恩生产的PDA,调到窃听录音的功能之后按下了播放键。
“艾琳那个贫乳妹,艾琳那个贫乳妹,艾琳那个贫乳妹……”不断循环播放,每播放一次,林雨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就算在这灭口也没有用。”眼看着仿佛有黑色的气息从林雨的身上涌出,张哲补充了一句,“我复制了40多份,存在储存卡中藏到了刚铎塔楼房间里的各个地方,假如我没能回去,在他们整理遗物的时候迟早会被发现。”
“你到底……”林雨有些抓狂地问道,“有多无聊才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而且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啊,什么时候弄好的?!”
“就在录音的那天晚上,被你损坏的那张储存卡是个空的。”张哲的语气不无得意,“想当年我最喜欢干的就是躲着爸妈在被窝里玩手机了。”
“真是辛苦你了……”女刺客脸色变了几次,犹豫了半秒后轻叹一口气,把袖剑从同伴的脖子上移开。
“哪里……相比这样的战果,其实付出不算什么。”张哲满意地笑了笑,若无其事摸着自己的脖子。
由于某人的笑容太过欠扁,林雨险些又一次把武器架到他脖子上。
“既然醒了,就别再耽误时间了。”张哲把刺客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用右手扶着地想要站起来,“我们还是赶快……嗯?”
左腿上的力量忽然消失,冰冷的麻木感顺着大腿和手臂涌入神经。
措手不及的张哲只觉得身体一轻就向着一旁倒去。林雨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伸手拉住了即将倒地的同伴。
“这到底是……”张哲把手搭在了刺客的肩膀上,在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树旁坐了下来。
“昨天你刚被那玩意打中的时候半个身子都被冻了起来。”林雨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流星锤,“而且你的手可不像现在这样,小臂从中间折断了。把你的手接起来之后,你身上的寒霜还在往右半边转移,我不知道该怎么治疗这样的伤势,只是尝试着用火堆帮你取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
“还真是多谢了。”张哲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客气,只要某人别恩将仇报就行。”林雨白了张哲一眼,在后者略显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之后说道,“现在乖乖养伤就行了,别想着立刻就能回白城。我会每隔半小时发射一次信号弹,只要那边的战斗顺利,一定会有人来救援的。”
张哲张了张嘴,最后在林雨严厉的眼神下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
刺客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个红色的信号弹,将其绑在弓箭上点燃后射向了天空。红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天色中异常显眼。
之前在战斗的时候城墙上下有不少人看到他们飞向了这个方向,假如帕兰诺平原上的战役已经结束,无论谁是赢家,现在一定都在搜寻他们。
林雨坐在了张哲的身边,同他一起注视着信号弹的光芒消失在空中。
“话说回来……”刺客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白发青年,“你在活着的时候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是指……没来这里之前?”
“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张哲反问道。
“只是有些好奇……”林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弓箭,“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像是会选择到这种地方来的人……毕竟这里是以自行了断为前提才能抵达的世界。”
“我这样的人?”张哲斜眼看向林雨,表情充满玩味,“你是指杀惯了人的下三滥还是指一无所有的孤魂野鬼?”
“你可不像是每天整点起床按时打卡的好好先生。”林雨耸了耸肩,对他的自嘲不置可否,“但你也不像是轻易对世界感到绝望的人。”
张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望着没有星辰的夜空。
“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轨迹应该是出生,成长,接受教育,获得工作,储蓄财富,结婚生子,最后在晚年缅怀着光彩或是荒唐的过去而离世。在我的世界被人破坏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沉默良久,张哲开口说道。
“我原本拥有一个还算美好的家庭,我的父母,我的妹妹,还有曾经的我。直到一场意外将他们从我身边夺走。一个偶然,或者说是必然发生的车祸把他们三个变成了阴间的住民。”
“我本以为车祸的制造者会受到制裁,在经过审判之后得到他应有的下场。但我错了。”说道这里,张哲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危险的目光,“他们没能为我的家人讨得公道,那个拥有特权的人渣不但活了下来,反而依靠着抹黑我家人的举动获得了荣耀。”
“当我父母的一世清名被变为骂名之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孤立无援,我变成了一介瘾君子和一个**的后代,我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必须复仇,让有罪之人付出代价,但我无法在一个充满了敌人的城市孤军奋战。所以我变卖了全部的家产并用我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我的家园,潜伏起来,寻找我自己也不清楚的方法复仇。”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在外面流浪,我在国与国的混乱地带中寻找磨练自己的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运气的眷顾下,我被一群佣兵收容,被他们训练,然后被派到他们指定的区域杀人。”
张哲顿了顿,过一会才继续讲述。
“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能了解,林雨,让一个从未沾染过血腥的人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所花费的时间远比想象中要少的多,我们所做的仅仅是遵循本能,将人类本性之中的恶魔是放出来而已。当我第一次将匕首送进一个人的胸口之前,我感受到的是恐惧与动摇,但当他的呼吸渐渐停止,身体被血液染红之后,那些感觉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愉悦。我的脑海之中满是我将仇人手刃时的情景,在之后,我每一次将他人的性命夺走的时候,我都感到自己离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五年……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让一个城市将我忘却。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不论在我家人死去的那一天‘张哲’这个人的人性还残留多少,在这五年之中都随着我亲手夺去的那些生命一同消逝。当我踏上归乡的旅途之时,哪怕家人的面孔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模糊,被仇恨驱使着的这具空壳也会带着我一步步前进。”
“我追求的并非正义,仅仅是复仇而已,仅仅是一己之欲的仇恨而已。比起边境上的敌人,将我变成这幅模样的元凶显得异常脆弱,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解决,然后用死亡为威胁,让他承认自己的罪行。”
“当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我才终于得以解脱,本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去与家人团聚,但当我从屋顶坠落之后……”
“却来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林雨接口道。
“不,是来到了个如此美好的地方。”张哲朝着天空的方向伸出右手,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这里可以让人类的本性彻底释放,无需在意那些束缚自身律法,实在令人着迷。在这里的杀戮无需支付任何的代价,也不存在那些无耻的叛徒和身居高位的人渣,所有的生物都拥有平等的权利,所有的生物有且仅有活着和死亡两种姿态。”
林雨愣了愣,对张哲的话语有些无法接受。
“我们以自由和生命为代价,向世界树换取自保和夺走他人性命的力量。”张哲朝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的同伴笑道,“这很公平,比起原本的世界更加公平。事实上,在我们没来到这里之前,我们一样是以自由来换取生存的权利,我们的付出甚至远远超过我们的所得。而在这里,作为一个守护者,我们可以成为历史的创造者,我们的所作所为都会得到与之相符的利益,同时还可以得到永生不死的奖励,这可是我们生前想都没想过的大礼。”
“或许吧……”林雨看了看天空,再度站起向着空中发射了第二枚信号弹,“在你的眼中,除了你之外的人类只会分为活人和死人吧。”
“还有同伴。”张哲耸了耸肩膀,认真道,“在还清某人救我很多次性命的人情之前我可不会轻易离开这个队伍的。”
“哎呀,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刺客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颊,开始了她的日常卖萌举动。
“我说的不是你。”张哲毫不犹豫地打击她。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