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夫人率先开了口,一脸担忧的快要晕倒的模样比秦氏更像是顾茹惜的亲生母亲:“二小姐病了?昨儿瞧着还好生生的,还说这几日要宴请芩姐儿几个,说是要姐妹几个好好聚一聚,免得疏远了感情。怎的这一晚上的工夫就病倒的?”她一脸诚挚,就像是真切的担心着顾茹惜一般。倘若在场的人不知道顾茹惜暗中在做什么,或许也会觉得侧夫人果真是在担心对方。可事实上,目前猜不透昨夜所发生的事情的人又有哪个?侧夫人的一番担心听在众人耳里,顿时别有深意起来。尤其是顾老夫人倏然看向秦氏的目光,风雨欲来!
秦氏心头微颤,随即大恨!这侧夫人何氏乃是威远侯青梅竹马的表妹,惯来被威远侯当成心头宝。这些年来,她依仗威远侯的疼爱没少跟自己对着干,发现顾茹惜不见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也是被这何氏抓着不放,最后果真如此,这一番话生生将老夫人推到了她和惜儿的对立面。
这贱妇!
秦氏也是被顾茹惜的事情给气昏了头,若是放在平时,她哪会跟何氏在人前斤斤计较?可这一次的事情不同,她提心吊胆,处处小心,反而因为何氏的话闹心了一通,竟是反应慢了半拍。
就这半拍,却是让她痛恨半生!
只听何氏忽然红了眼圈,死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捂住自己的胸口,泪眼婆娑:“姐姐,妾身对二小姐是真心挂念。妾身也知晓妾身的身份……不过芩姐儿是二小姐的妹妹,可否,可否……”何氏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落下,竟是哽咽难言。
一旁的顾茹芩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扶住她,替代她把话给说全了:“祖母,夫人,芩儿与二姐姐妹情深。听闻二姐病倒了都是极为挂念,有心想去探望,还望祖母和夫人应允!”最后的目光却是落在秦氏身上,满是恳求之色,直将秦氏盯的心口发堵,恨意难消。
这般作态竟是在逼着她点头同意!好一个姐妹情深,一旦她摇头拒绝,那就是在阻止她们姐妹亲近。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岂不是还得暗骂一句,说她这个顾家主母就是打压庶出子女,让家宅不宁的祸根?
心中再恨,秦氏面上也是适当的露出为难之色:“照说本不该拦着尔等探望,你们这份心意我会转达给惜姐儿,不过这探病,还是罢了。大夫也说了,惜姐儿需要静养。我还想着说要跟母亲请示,想着这几日将惜姐儿送到乡下的宅子里休养一番,毕竟府里人来人往的,不是养身子的好地方。母亲,您看可行?”秦氏也是慌了神,若是顾老夫人点头应允,何氏也休想揪着不放!
然而让她心头一凉的却是顾老夫人只双目微合,并未回应。
何氏见状,又想起适才女儿暗中给自己传递的消息,心里也顿时有了底。
——这一位平时最重规矩的老夫人,怕是要难得的偏心一回,替大小姐出头了!
何氏完全不觉着嫉妒,人会嫉妒比自己过的好的,却不会嫉妒比自己过的差的。大小姐在府中的地位远不如她们母女,她为何嫉妒?能趁着这个机会打压这正房夫人一回,这才是让她扬眉吐气,身心畅快的!至于在这过程中能帮大小姐一把落个人情,也算得上的是意外收获!
这机会,绝不能放过!
听秦氏说要将人送出京城,何氏倒抽一口凉气,就好似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一般,身体摇摇欲坠。
“哪个大夫说的这糟心话?二小姐昨儿还是好好的,怎的忽然就得送到乡下去静养?哪那么严重了?姐姐,二小姐肯定没病的那么重,对不对?”
秦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这个贱妇!
她若是应下了,到时候岂不是就要传出惜姐儿病重的消息?惜姐儿已经及笄,原本她是打算先把顾舒白给弄走了,再给惜姐儿说一门好亲事。不说其他,只说这万一传言说惜姐儿病重,能说上亲事便是难得,更别奢望好亲事了!
可若是否了……一旦她否了,那这个贱妇定然会顺水推舟的要求去探望!到了那时候,她可是连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然而,就算她明白何氏在打什么主意,她却更明白,只要老夫人不开口,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纵然也明白现在谁都清楚惜姐儿的下落,但是只要没将那层遮羞布给撕破了摆在明面上来说,那么惜姐儿现在也只能是“病倒了”!
她一定要拖延时间,这般才能有机会将她的惜姐儿找回来,保全她的名声!
她片刻的沉默,引来的是何氏更多的眼泪:“姐姐这般推脱,是因为不想让芩姐儿去探望她二姐么?姐姐,就,就算芩姐儿是从妾身的肚皮里出来的,要论身份地位也的确是比不过二小姐。可,可是她们姐妹好歹都姓顾,也都是侯爷的血脉啊!姐姐不是常说将她们姐妹都当成您的女儿一般么?呜呜呜……”何氏的眼泪说来就来,越说越是心酸,说到最后竟是捂着脸凄婉的哭了起来。
这已经是在不顾身份的胡搅蛮缠了,然而顾老夫人始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使得她的蛮不讲理变得合情合理了。
顾舒白权当看戏,这个侧夫人有多能哭她可是见识过无数次。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侧夫人哭的越是凄惨,就代表着事后威远侯会追究的可能性越大。
秦氏与她争斗这么多年,又如何不知这等事情。再看看始终稳稳坐在那儿的顾老夫人,秦氏暗自咬牙,明白这时候只能靠她自己了。本以为为了顾全顾家的颜面,这老不死的说不得还得为她出个面。现在看来这老不死的是打定了主意不出声了,她只能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先稳住了局面再说。
所幸侯爷还在礼部当值,她尚有时间等娘家人的回信。只要娘家人赶在威远侯出现之前为她遮拦一二,她就有足够的把握将这件事就这么掩盖下去。至少,她能让侯爷保持沉默。这顾家,到底还是侯爷在当家做主,只要他不发作,谁又敢胡乱说起?
心中有了决断,秦氏当家主母的气度和威严立刻显现,冷声喝道:“何氏,你休得胡言乱语!你口口声声的污蔑本夫人苛待侯爷血脉,本夫人看你这是不安好心!难不成你想要当那搅家精,将顾家上下搅合的家宅不宁?”
“哼!本侯看真正想让顾家家宅不宁的人,是你!”一声冷喝从门口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滔天怒气。
秦氏忽然浑身一颤,面上血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