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必定不是真的。
沿长枪切割开来的那把扇子并没有像他眼中所看见的那般一路切割到枪尾,他的手也没有如他眼中所看到的那般被这把折扇一分为二。
即便他的目光被急射而来的扇子所掩盖,即便黑暗已经从他的目光中汹涌而来,夏离依旧断定他的折扇没有摧毁他手中的长枪,也没有如设想般的局面发生。因为,夏离的双手感受不到刺痛的触感。肌肤撕裂,骨骼碎开的那一种痛苦并没有刺激他的神经。人最真实的一面会在什么时候展露而出。那便是经历痛苦,堕入黑暗的时候。伤痛,刺痛,这是人情绪最真实的那一刻。当皮肉撕裂开来,当骨骼被打碎,当你体中沸腾流淌的血液落在你的双眸之中时,那时候的你便是最真实的。因为经历着如同死亡般的痛苦,因为痛苦在扭曲着你虚伪裸露的表情。但夏离没有感受到痛苦,即便他的双眼之中那一柄纯白的折扇将他手中的长枪剖开,即便在最后黑暗吞噬了他所能看见的一切。那余光之中,白衫男子让他厌恶鄙夷的笑容。“都是假的。”夏离突然笑了笑,那被剖开一半被强行停止下来的长枪突然抬起。风声无声漫过,炙热的枪气随着风声呼啸而出。白衫男子的眼眸从充满自信的目光中化作阴沉,阴沉之中带着丑陋的狰狞。当那一句话成为真相时,天地的黑暗无形之间被瞬间打散,天地的所有都便恢复原状。那柄急射而出的扇子不再朝前突进。挥出的长枪将一切崩毁,当蔚蓝的天空重新落入夏离的眼眸之中时,夏离的眼眸并没有低头扫向那杆究竟是否碎裂断成两半的长枪。因为,结局就是那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便黑暗能够吞噬掉所有,那也不过是暂时罢了。之后的所有,都会被光明所粉碎。但在这一段焦灼的时间之中,夏离从黑暗之中似乎明白的什么。这个白衫男子呈现了一副虚假的画面给他,而且同样在一开始,夏离也是自己走入这幅虚假的画面。这是一种欺诈的手段,利用眼神的错觉或是说画面空间的错觉将自己想要表现的东西或者说想要让敌人感受到的恐惧都通过眼神的交错来实现。利用眼神的欺骗让敌人落入自己的圈套,从而一步又一步地进行蚕食,这种手段对于夏离未能奏效,但对于别人却是如同梦魇般的终身恐惧。当初的道,那位三教道门的现世传人便是这般硬生生地被他折磨,即便他拥有纯粹极致的力量,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当道的双眼触碰到白衫男子的时候,接下来的所有都已经被设定好了那般,这种强大的欺诈手段让道生不如死,他的力量尽数用来转换成最具侵略性的进攻,这也同样意味着,他的防守比起任何人来说,都要脆弱和薄弱。所以他极致的力量并未能派上用场,便已经被白衫男子抓住他最脆弱的弱点,一击就破。孤城之中的那位先生也是同样说过,神圣的力量并不需要以直观直接的手段体现出来,而间接隐匿的手段白衫男子已经在夏离的面前完美地表现出来。“本来已经设想到你会顺着我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毁灭,但是那万分之一的破绽还是让你抓住了,比起那个整天把天地规则挂在嘴边的弱者,和你这样的少年对碰更加值得,也更加地让我受益匪浅啊。”白衫男子张手一吸,同样纯白的折扇落回他的手中。夏离的身躯完好无缺,唯一稍有变化的便只有那沸腾随风吹起的强悍枪气。白衫男子的眼眸眯起,深沉而又狰狞的目光,先前那微笑儒雅的面容消失不见。撕破了脸皮之后再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方式继续下去,这并不是虚伪,而是一种恶心无聊的恶趣味。“还真是看地起我,不过在某些方面而言,我的确让你们害怕,害怕地毛孔放大。”与来时一模一样的动作,夏离抬起右手,掸了掸左肩上的灰尘。“还真是一个不会客气的男人。”白衫男子冷笑一声。夏离眯了眯眼,轻声道:“用了一种接近于欺诈的手段,将敌人带入自己设定好的圈套之中,这样的手法更像是将敌人当作你所圈养的一条畜生,要如何宰割都凭借你自己的心愿,只是可惜,这样的手段对我而言有些问题,因为我的体质,也因为我比其其他人都要敏感多变的触觉。”“触觉吗?”白衫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恍然大悟。“原来是通过判断力量接触到自我身上是否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来发现这个破绽,果然,那个白痴在心智上比起你而言,差了不止一筹,按理说,这样的手段同等境界或者比我稍稍高出一分的都无法解决也无法抵抗,因为即便到达这样的境界,对于神圣的二字,依旧还欠缺着境界之中的理解。不单止是你这样的后生晚辈,许多比我还年老的前辈,通过机缘一步登天成就神圣之后,对于力量的运用依旧还停留在最直白的相碰之中,或许他们的力量会玄妙纯粹,让人无法捉摸,但这终究逃不过最原始的冲撞,那就是力量的直接表现,这些人喜欢以直接的方式,直接果断地击败敌人,利用力量的碾压,我的力量比你强所以我就会赢,这样的观点已经是根深蒂固在这些古老腐朽的人脑海之中了,他们没有从这个境界所代表的深意去感悟境界所带来的玄妙力量,他们都始终免不了俗,也不是真正的圣人,当然,我也不是,我也只是普通的人而已。”听罢,夏离却只是摇了摇头,轻笑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突然间变地这般地谦虚才让我有些觉得惊讶。”“我一直都是个谦虚的人,但有把握的事当然要带点绝对的自信。”“也是说了几句人话。”夏离冷笑一声。“既然你不选择和我进行生死之间的争斗,那你就让开,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浪费在树敌的层面上,我接下了你这一招,也是意味着于你而言我算是合格了,所以也算是扯平了。”“谁说我不杀你了?”白衫男子似笑非笑,但那柄扇子却已经别在了腰间,狰狞闪烁的目光也已经消失。“令人畏惧的地方并不是你与生俱来的无法忽视的潜在能力,比起你比时间还要可怕的成长速度,我更加害怕的是你那双眼睛,眼睛之中对所有人进行一种最原始彻底的解剖的那种算计,或许换句话说,最令人忌惮害怕的是你那对人性的把握还有对细节大局的掌控,大局之下一个无关紧要的破绽都能让你成为一个绝对的翻盘点,这才是最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对方心中的设想在你这里如同一丝不挂的舞女,从上至下让你看地清清楚楚,每一步行动你都知道,同时你也用一种最有利的方式来进行你的设定,比起我的双眼,你的内心,你的算计才是真正的恐怖。”白衫男子轻叹一声。夏离却只是脸色平淡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高估我了,即便在某些关键点上,我握住了极大的优势,但这些优势在绝对的力量之中,都如同一盘散沙罢了,每个人都有每一个人擅长的地方,但就如你和道之间,绝对的碾压才会导致你看不见他身上所拥有的强大罢了。”“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白衫书生点了点头,脸色突然有些懊恼,轻轻拍了拍脑袋,笑道:“到现在才记得要介绍我的名字,有些失礼,我可不想像那个白痴一样,等到最后再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来告诉敌人自己的名号,让自己的名字如同恐惧那般烙印在别人的心中,无聊的做法,我叫儒子墨,至于我是否是三教门生,或是我的身后是其他大能之人,这个我就暂时不能告诉你了。”“如你所言,我没有杀你的念头,对于你言语的冒犯我已经惩戒了,既然你接下来,那么你就有活下来的理由,虽然如今的我杀你需要费些功夫,但是最后的结果也必定是你会死,而我重伤,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我从一开始也不是带着这样的结果而来,所以我们的缘分就应该从敌人化作互不相干的陌生人,或许有一天,我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时,那就带着炙热而浓烈的杀意来取你性命,那个时候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再见分晓吧。”“说句心里话,和你为敌,有些愚蠢。”夏离没有意外,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摸索,你告诉我的未必是真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告辞。”
夏离的脸色平静,轻轻将地上的麻布拾起,麻布将漆黑的长枪裹好落在夏离的背后,夏离脸色平淡地从白衫男子的身旁擦肩而过。
空荡的平地只剩下一袭白衫,白衫下的面容变地萧条,如秋风般凋零。
白衫书生轻声呢喃:“再相见时,已经是一头凶猛醒狮了,那时候的你是否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