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人一狗与前面的饿狼对峙着,后面的狼也在快速赶过来,听声音似乎不止一只。
不愧是猎户的儿子,大树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脚下动了,缓缓向着前面的狼移去,猎刀对着狼头。我紧紧跟着他。我可不想他受到伤害,否则无法向翠儿交待,也就意味着无法向少主人交待。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距离越来越近了,情形就像干柴将要碰上火焰,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前面的狼也戒备着,瞪着双眼,龇着牙齿,作势要跳扑过来。我已经超到了大树前面,全身肌肉绷紧,咧开嘴,发出“呜呜”的警告声,也充满了高昂的斗志,逼向野狼……
“啪啦,轰隆!”就在我们双方正要扑上去,撕咬在一起的时候,一声炸响把大家都惊了一跳,忙止住脚步。
打雷了!
随着雷声,一道雪白的闪电霎时照亮了有些昏暗的树林,雷声就像在树梢滚过。接着,雷声一下响过一下,在我们头顶炸开,震得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
我看到那头狼犹豫着,感觉机会来了。如果等到后面的狼追上来,来一个前后夹击,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我没法保证大树不会受到伤害,甚至能否保全性命都是个问题。越拖下去,情况只会越糟糕!
拼了!我下定了决心,管你什么现代还是原始,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我低吼一声,猛地挣脱了大树的手,四肢用力,身体前冲,向前面的狼跳扑而去!
“阿黄……”我听见大树在惊叫……
腾空,划过一道弧线,目标——狼的脖子!
扑实,推倒,张口,猛咬,一连串的动作好似行云流水,发挥出了这阶段我的最高训练水平!
饿狼好像还没从惊雷中清醒,或许也想不到我会主动发起攻击,又或者它已经饿得没多少力气了。我清晰地看到了它眼中闪过的慌乱,它极力扭身,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也向我咬来。
我岂能让它咬到,一摆头,狼的利齿从我左颊边掠过,惊出我半身冷汗。瞅准它左侧露出的空当,我脚下再次发力,身体前倾,前齿扑向狼的脖子。
突袭成功了!牙齿一紧,我感到有一股咸咸的液体涌进我的嘴里,又迸溅到外面。“轰!”我觉得脑子里激起一股巨浪,把我掀向了空中……
狼被咬痛了,死命地挣扎,张嘴再来咬我;
血腥已经刺激了我,我紧紧地咬住,用头、用身体死死地挤压,抵住它的头,不让它有咬到我的机会。
我们在地上翻滚着,嘶叫着,狂乱着……
幸运的是,身体比我小一号的狼始终没有咬到我,而我却逾战逾勇,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烧,在沸腾,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饿狼感觉顶不住了,拼命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像是痛苦,又像是在向同伴呼救。
我可不管这么多,继续左右摆动,把狼死死地压在爪下。狼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头上,身上,我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了几分快意,感到痛快淋漓,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舒服。
“好了,阿黄快走!”大树从惊呆中醒过来了,赶紧催促我,“后面的狼要追上来了,快走!”
这只狼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我有些不舍地放开它。它软软地瘫在地上,四肢颤抖着。再看了一眼,我跟在大树后面撒腿就跑。因为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后面狼的眼神了,再不走就晚了。虽然觉得浑身都是劲,但我不会傻到独自去斗两条饿狼,一次侥幸不会是永远的幸运。如果不是顾及大树的安危,我有信心留下来跟它们斗上一斗,大不了打不赢就跑,相信自己还是能够逃脱的,只要不是一大群狼把我围住。现在呢,只能是逃命要紧了!
后面四道凶光闪烁着,急急地向我们扑来!
跑,拼命地奔跑;响,轰隆地炸响;闪,灿烂地耀闪。地下天上像在比赛,一个紧过一个,互相鼓着劲,撒着欢儿,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噼啪,噼啪……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打在树木上,打在地上,打在我们的头上脸上身上,向身体里面渗透着寒意。
我和大树顾不得这么多了,我后他前,顶风冒雨拼命跑,后面两狼紧追不舍。路,已经看不清了,只看到前面白茫茫一片。我的嗅觉也失灵了,雨水早把我的尿味冲没了。我们只能凭印象往前跑,高一脚低一脚,管不了路在何方。
眼前迷蒙了,喘息急促了,脚步放慢了。我和大树像两只没头苍蝇,拣着树林里有空的地方就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盼望快点摆脱那两只可恶的饿狼。
从快跑,到慢跑,到走着,到最后的停住,蹲下来,大口喘气,我们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多远,也没有了时间概念。耳畔只有“哗啦啦”的雨声,眼前雨水乱跳,林中景物模糊,天地昏暗一片。
躲在一棵老树旁边,我和大树早已浑身湿透了。我身上的狼血已经被雨水浇没了,只在齿间残留着几丝腥味。少年的大树呢,蓝色衣裤湿湿地贴在身上,辫子也散开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他紧紧依偎在我脖子旁,嘴里“呼哧呼哧”扯着风箱,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我努力调整呼吸,把气息延长,不久渐渐平顺了,肺里不再难受。我已经从战胜饿狼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了,开始为眼前的处境担忧:现在在哪里?那两只狼有没有跟上来?是不是还有危险?
眼前看不到任何答案,只有雨声、风声交织在一起,山林里似乎处处藏着威胁,正有什么盯着我们,一有机会就想把我们吞噬……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寒战,身上冷了许多。
雨水开始疏落了,由大而小,淅淅沥沥,最后渐渐停止,只有树上的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声。透过树隙,天上浓云未散,偶尔有一两处青白色,不一会儿又被乌云覆盖了。“哗啦啦,”一阵风掠过,枝叶乱颤,水滴乱渐,秋意一下子变得很浓很浓。
大树的呼吸正常了,身子却还是抖。他仍旧一动不动,紧紧抱着我,想要从我身上吸取一些热量。
我仔细听了听,感觉没有狼的声息,想想这么大的雨水,狼很难追踪到我们,心里才略略放平稳。轻轻挣脱大树,我站远些,身体猛力一甩,把身上的水滴悉数甩落。
看到我的动作,大树也醒悟过来,放下了猎刀和水袋、包袱。他脱下外衣,用手拧干雨水。看看周围,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湿衣服穿上,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狼没跟上来吧?”大树像在问我,又像在安慰自己。
我看了看他,转身就往进来的方向小跑过去。我要去再次探听狼的消息,没有最后落实,心里总不能安定。大树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这次没出声。
我跑出藏身的这片高大的树林,往四处定睛细视,树干都是静默,没有异常。再走一段,还是没有狼的影子与气息。这下我彻底放心了,转身往回走。路过一个大水坑的时候,我低头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血腥味冲淡,也能让干涩的嗓子得到一些滋润。
回到树林里,我冲着大树摇头摆尾,示意他已经安全了。大树很高兴,过来摸着我的头,轻轻拍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知道,这次他真正被吓到了,心情肯定紧张,而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基本上缓过来了。
玩了一会儿,大树放开我到老树底下找寻起来,用猎刀在树洞里掏弄东西。不久,他从树洞里掏出了一些细碎的干树枝,放在地上。这样,他一点一点掏着,地上已经堆起了一个小柴堆。我在一边看着,惊叹于他的聪明,这就是经验啊。
掏够了,大树打开包袱,取出火折子。不久,火焰燃起来了,红红的火苗,青白的烟,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心理的安静。一人一狗,围着火堆,我们吃着大树带的腊肉干,美美地休息。
天色已经暗了,阴云压在树顶,更压在我们的心头。
靠着老树根,穿上烤干的衣裤,大树昏昏欲睡,手里还握着猎刀,防备意外的发生。
我却不能睡,尽管也是趴着,头仍抬起,左右移动,耳朵鼻子全部开动,探察着周围的任何动静。晚上是很多动物活跃的时候,我们狗类也不例外。
瞪着眼,回忆着今天的遭遇,我不免责怪起自己来。我太过轻率了!明知大树只是一个少年,在他偷溜出家时,不但不加阻拦,反而一声不吭跟着走。这是我自己的好胜心在作怪啊!看着黑獒它们能去出猎,我心里兴起了争强的念头,故而会赞同大树的危险行动。胡老爹不让大树跟去,自有他的理由,而我却没能领会。作为一只狗,尤其是一只负有保护主人周全的狗,不能领会主人的意愿,这是何等可怕的问题。我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带着自责,我抖擞精神,凝神留意树林里的每一丝动静,神思也延伸到了树林外面。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情况,在我凝神的侦察下,不仅周围树林里的动静能够覆盖在我的意识里,连林外的很大一片地方我都能感知到,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啊,竟有这样的好事,难道是训练带给我的特殊功效?
我沉浸在欣喜里,慢慢调整眼睛、耳朵和鼻子,把全身的感知施放出去,体会这种新奇的能力。越体会,我越兴奋,简直太神奇了!尽管我能够掌控、感知的范围还不是很大,但已经非常让我吃惊了。须知一只狗如果能够像雷达一样捕捉周围的每一丝动静,提前感知到其它生物的活动,那是何等非凡而又值得窃喜的事!
我“触摸”到了大树的胸膛在一起一伏,气息进进出出;我“听到”了一棵树上的鸟窝里,母鸟正轻轻地护着幼鸟,安详地呢喃着;我“看到”了一滴大大的水珠,终于挣脱了树枝,缓缓地向地下落去……我沉醉在这美妙里,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疲倦,什么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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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喳喳,”天要亮了,鸟儿也要出窝了。
我站起身,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猛甩一下身体,精神依然抖擞。一夜没睡,我却没多少倦意。走到已经熄灭的火堆旁,我看看还在沉睡的大树,心里感到十分欣慰。昨晚柴火熄灭后,我主动靠在他身旁,用自己的体温护卫他,不让他着凉生病。从呼吸来看,他的身体状态正常,应该不会有事。
过了不久,大树也醒了。他揉揉眼睛,看到我,再看看周围,仿佛才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他一骨碌爬起来,梳理头发,整好衣裤,把掉落的猎刀重新抓在手里,又打开包袱,拿出肉干来和着水吃。
我们吃完了早饭,整好东西,起身往树林外面走。大树不再用绳子栓住我,任我在前面探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已经不是去公牛岭了,找到回家的路才是最要紧的。一夜未归,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了。
走出这片树林,循着一些好像有人走过的路的痕迹,我们在山上探寻起来。
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了,我们喘着气,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茂密的树林间摸了这么久,我们又不得不没有一点脾气地承认——
我们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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