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在屋子里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所以不知道夕灵他们已经回来了。她蜷缩着身子,双臂紧抱着双膝,病病歪歪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一个没有生机和活力的雕像。她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丁点的血色,显得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只有时不时的轻咳几声,才能看出来她还活着。
“安宁。”长庸轻声唤她。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宁黯淡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好像小孩子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已久的玩具一样,一下子来了精神。
“长庸师兄,你回来了。”接下去安宁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长庸来到她的床前,轻声答道:“嗯,回来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长庸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安宁还说什么你回来他没回来的话。而长庸也这么顺着她回答了,并没有没有介意什么,而且对安宁说话时的语气变得越发不一样了。这两人明明是在简单的寒暄,却又有一种互诉衷肠的氛围。
眼看着无话可说下去了,长庸不知道是为了找话题聊,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说道:“那天在氹池也是想你先走,并非有意冒犯。”
那天本来一切都在长庸的掌握之中,不料安宁突然之间杀了出来,让事情有些不受长庸的控制了。长庸自己一个人脱身不是一件难事,但要是再搭上一个安宁,恐怕就有些难办了。所以,那天在氹池长庸无论如何也要轰走梨花带雨的安宁,好让他自己一个人按计划行事。但想不到还是事与愿违,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可怜安宁当时是真的以为长庸嫌弃她碍手碍脚,所以回到氹奉村里后,心里一直抑郁难填,憋了一肚子的伤心,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又没法子与人诉说,憋着憋着也就成了心病。再加上身子骨本就弱得很,吹了些凉风,竟然也就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现在想来,心病还需心药医,长庸的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她的心病彻彻底底的痊愈了。
安宁没了心病,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甚至脸颊上还略带一丝羞涩,回答道:“我知道的。”
“嗯。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夕灵和远卿。”说完便起身要走。
安宁这才回过神来,紧张地问道:“夕灵和远卿怎么了?大师兄呢?”
“夕灵现在很虚弱,远卿的腿伤得很重,大师兄现在没事,正在屋外。”
“那你呢?”安宁神情紧张。
长庸淡淡地回答道:“我没事。”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安宁虽然正在病中,神智似乎还有些迷糊,但这并不妨碍她能看清长庸的形貌。长庸那身灰色的道袍,原本整整齐齐连一个褶子都看不到,如今却变得破烂不堪,处处都能看到撕裂的痕迹,有些竟然还能看到长庸里面穿着的内里衣裳以及那已经结成血痂的伤口。伤口多数都是条条杠杠的血痕,像是被长鞭抽打所致。
这样看来,长庸也一样伤得不轻。
安宁忧心不已,坐在床上竟独自发起怔来。
此时小媛正好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见安宁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床上发呆,便放下手中的汤药,一边扶着安宁让她躺下休息,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姑娘的病就快好了,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受凉了。把药喝了就躺下休息吧。”说罢端来了放在一旁的汤药,正想要喂给安宁喝。
“小媛,我已经没事了。我想去看看夕灵她们。”安宁从床上爬了起来,忧心忡忡地对小媛说道。
小媛有些为难,没有回答安宁,只是默默地将汤药递给了她。安宁见状,立马端起汤药一饮而尽,顾不上擦嘴,恳求道:“我真的已经好了,你就让我去看看他们吧。”
小媛看着安宁的气色着实好了不少,人也有精神了,便也不再阻拦,给她穿了件略微厚实的衫子,扶着她便往夕灵那里去了。
氹奉村虽小,且不富庶,但王老二家却是这小小氹奉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家底子颇为厚实,住的宅子也是房间较多的乡间大宅。但因为家里没有佣人,这偌大的宅子未免就有些冷清漠然。特别是家中独子离世,便显得更加萧条平静了。长道他们的到来,无非是给王家大宅增添了不少阳刚之气。再者长道他们又是蜀山弟子,蜀山一向以匡扶正义为自己的宗旨与准绳,王老二一家自然也是不抵触他们的,所以一直都好生招待着,不敢怠慢。
小媛依长道所托,将夕灵的身子微微清洗了一下,又给她换了一件干净衣裳。只是夕灵至今还未睁眼,着实让人担忧。小媛害怕安宁看见夕灵昏迷不醒的样子会担心,然后旧病复发,岂不是更加糟糕。但拗不过安宁的恳求,便也只好领着她来了夕灵的房间。
夕灵果然还没有苏醒,像睡美人一样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也许是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太累了。
安宁静悄悄地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夕灵,你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我会在这陪你的。”一些零零散散的碎发遮住了夕灵的脸颊,安宁将它们轻轻整理好,然后跪坐在夕灵的床边默默地望着夕灵。
小媛见状,不忍打扰,便掩门而去。
正巧碰上了前来看望夕灵的大师兄长道,长道估摸着夕灵没这么快醒过来,于是问道:“谁在里面?”
“是安宁姑娘。她不放心夕灵姑娘,所以来陪陪她。”
长道点了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我们可能还要麻烦小媛姑娘一阵子,多谢姑娘近日来的照顾,长道感激不尽。”
“少侠言重了。”小媛毕竟是大家闺秀,王家也是氹奉村的大户,照顾长道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暂别小媛后,长道只身来了远卿那里,此时长庸也在那里。
长庸正在为尚未苏醒的远卿把脉,见长道来了,便道:“他还真是命大,流这么多血还死不了。”
长道微微一笑,道:“他自己的那一剑力度把握的刚刚好,自然不会伤及性命,有性命之忧。”
长庸一脸茫然,长道便与他讲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长庸这才明白几分。
此时床上的远卿用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声音说道:“吵......吵死了。我那是凭智慧摆脱困境,懂吗?”远卿凡尘俗子一个,没有修道之人的心境也在所难免,懂得有舍有得能伸能缩已是不容易的了。幻境往往抓住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像是人们的软肋一样,然后不遗余力地靠着它们操控人们。
长道和长庸相视一笑,长道对已经苏醒的远卿说道:“你好好休息,别在耍嘴皮子了。”
也许是氹池一战中,远卿不顾自己也要让驰电剑去救长道的缘故,长道竟然对远卿不再那么拘谨严肃,如今。倒像是自家兄弟一般坦诚相待了。
远卿干笑两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迫切地问道:“夕灵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很好。”
远卿还是一脸不放心,说道:“那我去看看她。”说罢就挣扎着要起身穿衣去瞧瞧夕灵。
长道知道远卿行动不便,腿上的刚有要愈合的势头,可不能让它在撕裂开来了。况且夕灵此时怕是还没有醒过来,远卿要是知道了,必定又是忧心忡忡,对他的伤势很是不利,便拦下远卿,说道:“等你伤好了,再去见她吧。”
远卿刚要拒绝,却被一旁的长庸截了胡,说道:“他是想让夕灵看看他现在有多可怜,不用理他,让他去。”
长庸“臭豆腐”的外号可不是远卿胡编乱造的,说的话虽然难听,但话粗理不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若是现在这副模样去见夕灵,只会让她更加担心,还有一种自己好像很弱的样子,那怎么行呢。远卿可是想要给夕灵安全感并且守护她一生一世的人,现在这种状况,确实应该好生休养,早日恢复,才能护她一世周全。
“好好好!听你们的,等我好一点了再去看她。”说着说着远卿便又回到了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呼呼大睡。
长道、长庸两人笑而不语,轻轻扣上远卿的房门便离开了。
作者的话:要不要写作者的话呢?你们觉得也没有必要写呢?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