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补习班的第二天,终于开始正式上课了。
讲座的规定人数是五十人,教室却被排在几乎有百人座位的大房间。冷气效果好,而且墙壁隔音,以念书环境而言是无可挑剔的场所。
莉莉西亚坐在离我和瓦利稍微有距离的位子,和昨天一样是制服打扮。数学课的时候她被点到一次,两三下就解完一道困难的问题,还得到老师的夸奖。根据瓦利的情报,听说莉莉西亚在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不过那只不过是我没有考试罢了。确实她是个劲敌,要是我不注意的话,第一名宝座很可能不复存在了。多亏这样我鼓起干劲,就连困难的上课内容也能集中精神。我认为这种刺激的存在就是暑期补习班的优点,不惜动用存款来听讲也算有价值。
两节九十分钟的课程结束,来到午休时间,我和瓦利在补习班的食堂吃午餐。瓦利一边用吸管吸着草莓牛奶铝箔包一边说:“刚才的小莉真厉害。”
我一面咬着自己做的鲑鱼奶油饭团一面说:“喔喔,竟然能用那种方法解开那道二次函数问题,她真了不起呢。”
瓦利一听好像很着急似地踏步说:“我不是说念书的事!!”
“嗯?”
“你看,休息时间她不是被别校的男生围住了吗?”
“是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
在多数显然是一心用功,打扮朴素的女生当中,莉莉西亚轮廓分明,长相清秀而特别引人注目。她的身边似乎也有假装提问课业,其实是搭讪的男生,教室里不时回荡着“给我去一边!”的怒气声。
瓦利心情愉快笑咪咪地说:“小莉可爱又聪明,受欢迎也是当然的。其实别看她这样,她也很擅长料理喔?”
什么啊?瓦利还真是赏识莉莉西亚呢。就连老是被说迟钝的我也懂了,这不就是所谓“津津乐道自己的爱人”吗?也就是说,难道?
“瓦利,你?”
“嗯,什么?你想说什么吗?”
“我在想,难道你喜欢莉莉西亚?”
“铿铃哐啷!”瓦利从食堂的圆椅上滚下来,发出巨响。
“没,没事吧,你。”
“才不是没事,真是的!”瓦利一边重新坐好,一边很罕见地大声说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有没有好好地听我说?”
“我,我认为我有在听啊。”
瓦利怒气冲冲地乱咬甜面包说:“那么,真,我问你!”
“哦,哦。”
“真对莉莉西亚很受别校男生欢迎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你问我有什么想法吗?”我一边咬煎蛋一边归纳想法。“该怎么说呢,算是那个吧!”
“嗯嗯!‘那个’是?”
“所谓恋爱脑的恋爱教徒,这类人种真是无药可救了吧。”瓦利的眼神本来还兴趣盎然,表情急速黯淡下来。
“在暑期补习班搭讪女生什么的,那种人是在想什么?明明缴了很多钱特地来上课,真是浪费呢。要恋爱喜剧的话就给我去别的地方。”
“嗯!说的也是。不过,你似乎没有资格说别人吧!”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来这里是泡妞的?有家里那群家伙在就让我浑身不自在了,女人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难以应付啊!哎!”
“哎!我也清楚你很难做,而且,告诉你吧,其实嘛!嗯!”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吧!说实话,我也不是。”
“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你会知道?不过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因为你的气息,和普通人不一样,虽然你尽力控制住,但是还是有一点点泄露了出来,我也是一样,没有办法做到彻底隐藏自己的气息。”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互相保护吧!反正这种事情是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的。”
“话说,莉莉西亚她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知道的话,那?”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吧!这种事情顺其自然,我也不想解释太多。”
“不想解释?还真是符合你这家伙的风格啊!不过都读高中了,还打架吗?”
瓦利自暴自弃地翘起二郎腿,吸饮草莓牛奶。其实嘛,我真的没有资格说别人,虽然我没有满脑子的只为恋爱,可是我做的一切,让家里发展为修罗场,哎!
我感觉刚才我回答瓦利的答案似乎也不对。嗯嗯!瓦利希望我回答什么?我不晓得标准答案是什么。就在此时,瓦利的视线看向我的右斜后方。
我突然反射性地回头,就看到有人影迅速地躲到食堂的售票机后面。贩卖机的找零出口处隐约露出了眼熟的裙摆,那是五月田根中学制服的裙子。
这么一来,符合条件者就只有一人。因为希娅和小琳的其他眷属都没有穿着制服过来,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都是监视我的。
“啊啥哈,真,你稍微等我一下吧?”瓦利笑容僵硬地站起身,朝售票机后面跑去。两人争吵的声音混在食堂里的吵闹声中,断断绩续地传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我好不容易都安排好了。”
“你、你这样是多管闲事!”
“你还在嘴硬,昨晚在电话里哭着哀求我的不知道是谁呢?”
“好啦快去吧,这次别意气用事了。”
“不不不不行啦!不行!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那什么时候才行?”
“明、明天开始我会努力的!”
“那可不行!会来不及的。”
看来争执相当激烈。“那可不行”是什么意思?“明天开始努力”是指念书吗?如果是这样,拖下去的确不好。应该就像瓦利说的,会来不及应付考试吧!
“让,让你久等了,真。”
“没什么,咦?”
莉莉西亚被瓦利强拉硬拖,出现在我面前。可能是不久前还在争吵的缘故,莉莉西亚满脸通红。
“嗨,莉莉西亚同学。”莉莉西亚板起面孔一言不发,眼睛也没和我对上。
“小,小莉?怎么不打招呼啊?”
“傻瓜傻瓜!”
“没有人这样打招呼的吧?喂,没人这样吧!”
“好,好了瓦利!冷静点。”我抓住瓦利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姑且让他坐到位子上;莉莉西亚也还是板着一张脸,坐在瓦利的隔壁。
“那个?”我轮流盯着两人的脸瞧,内心一筹莫展。到底该和他们说什么才好?这种时候瓦利通常会帮忙找说话的机会,但总觉得今天和平时不同。总之就没话找话说吧,这可是我强项。
“莉莉西亚你和瓦利是同一所小学的吧?”
“对啊,你有什么意见?”
“我?我没意见,没事,呵呵。”
这女的怎么了,为什么一副要来吵架的样子?不过我也真是的,我有错么?怎么我好像很弱受的样子。终于恢复冷静的瓦利“咳”了一声清嗓子说:“我和小莉的交情是从小一同班时开始,到小四都同班。”
“咦,你们真有缘呢。”顺带一提,我与小枫在小学六年当中只同班了三次。
“在小五的第一学期时,小莉家搬到国外去,所以国中就读不同学校,今年春天又回来这座城市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她出过国,就连小枫这样的大小姐都没有出过国,而我嘛,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出国,反正我游历了很多地方。如果她没搬走的话,说不定就会与我和小枫就读同一所中学的吧!
“也就是说,莉莉西亚和瓦利是青梅竹马吧。”这时候,本来一直低头的莉莉西亚用力绷紧身体。她抬起头以可怕的眼神瞪着我。
“怎,怎么了吗?”
“没?有?啊?”
“青梅竹马怎么了吗?”
“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想都应该有什么吧!难道“青梅竹马”是这家伙的“地雷词汇”吗?总之肯定要换个话题比较好。
“啊,对了,莉莉……”
“什么啊?”
“听说你有男朋友,是么?”我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劈哩啪啦铿铃呕啷!”瓦利发出惊人的声响,又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次是比刚才还夸张好几倍的跌落方式,让吵闹的食堂一下子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都盯着瓦利,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唯独莉莉西亚一人似乎非常难为情地低着头。
“你?你没事吧!瓦利。”
瓦利一边笑容僵硬地说着“啊哈,没事没事,嗯!”一边站了起来。
“咦,什么?小莉有男友?这什么啊?从哪里听来的?从哪听来的啊?”
“我听……”这时候,我凑到瓦利的耳边“我听小枫她们说的。”我可不能让希娅她们的事情让莉莉西亚知道,瓦利这个家伙肯定是知道希娅她们的事情的,毕竟他和我一样,不是人类。
“小莉,可以跟我到走廊去一下吗?”瓦利以笑容满面加阴气逼人的口气说道。虽然我和瓦利从和很久以前就认识,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瓦利。
“真,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我和她有话要单独说。”瓦利把垂头丧气的莉莉西亚拖去走廊。也许是我多心了,他的步伐比刚才还要粗暴。
瓦利这家伙不知道青梅竹马有男友了吗?不过也难怪,对方或许也不知道这个青梅竹马的真实身份吧!
不过异性的青梅竹马或许就是这样,我与小枫只是特例,一般情况是不会谈什么恋爱的事吧,因为这种事情是很难为情的。
走廊传来两人微弱的声音。他们似乎讲到忘我了,音量变得相当大,大概是没发觉吧。
“喂喂喂,什么?男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啊!顺势就变成这样了。”
“你在想什么?自己帮自己设陷阱怎么办?你有干劲吗?”
“当、当然有!”
“到‘约定之日’那天,已经没时间了吧?”
“对,所以我……”
这时莉莉西亚的音量变小,我就听不清了。约定之日?那是什么意思?真是相当意味深长的用词呢。难道是和“凌空展翅之日,骑士归来之时。”那样的预言?算了,想太多也不好,现在可不是在暗夜城,不用打打杀杀的。该不会连莉莉西亚也不是普通人?不,这实在不可能,被称为藤堂家的千金大小姐的家伙,不可能有这种不合常理的人。而且,我听说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额!
“昨天我也说过了,我还有我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去做。”
“我知道。”
“我只能在这个暑假帮你了。”
“我说了我知道。”
“我会帮你制造很多说话的机会,你以后好好做吧。”
事情好像谈妥了。回到座位的瓦利表情变得相当平静,也许是他想说的话一吐为快了吧。刚才根本还板着脸的莉莉西亚,也总算愿意和我对上目光了。
莉莉西亚从自己的包包拿出可爱的粉红色便当盒,里面装了煎蛋,章鱼香肠,米袋形饭团,以及小番茄。全部都比一般的尺寸小一圈,与小枫的增量便当全然不同,令人无法相信这是相同性别早的便当。
当我正在想这种分量是否够吃的时候,莉莉西亚“咻!”地把便当盒摆在我面前说:“真,真,真!”
“是,是的?”因为她的表情太认真,我回答的声音都变调了。
“请随便拿你喜欢的!”
“啊?什么?”
“请随便拿你喜欢的!”
“哦!”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意思好像是“吃我的便当吧!”
“这样好吗?便当都这么小了,你要吃的份就没了啊?”
瓦利一听,也露出和莉莉西亚相同的认真表情说:“吃吧!真,我会把带来当零食的果酱面包给小莉吃的!”
“这样本末倒置了吧!”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能拒绝的气氛。我从小便当盒夹了一块用紫苏叶包住的煎蛋。
“那我用这个跟你换。”我将自己便当的一块炸物塞进煎蛋所在的空位。莉莉西亚目瞪口呆地盯着我的脸。
“这样好吗?”
“嗯,当作交换菜**。”我将煎蛋放进口中。蛋的咸味恰到好处,伴随紫苏叶的美妙香气在口中扩散。
“嗯,好吃。”
“真的?”
“这是你做的吗?不愧是瓦利夸奖的。”我是喜欢煎蛋煎成很甜的一派,不过也不讨厌这种的。这时莉莉西亚全身发抖,让人以为是抽筋了,并马上夹起我的炸物放进嘴里。她也没好好咀嚼就咕噜一口吞了下去,然后站起来。
“我去外面走一圈。”
“咦?”
“我去外面走一圈,嗯!”莉莉西亚一蹦一蹦地跳着离开食堂,头好像都快撞到天花板了,这家伙没事吧?
“那,那家伙在干什么啊?我?”
“哎呀,在干什么呢?应该是很高兴吧?”瓦利一边在喉咙深处忍住笑声一边说道,看他的样子肯定是有鬼,嗯!
“高兴什么?”
“肯定是高兴她亲手做的料理受到你夸奖了吧。”
“哦!”
为什么?受到新闻部的宿敌,绯闻大师的我夸奖,有什么好值得那么高兴的?难道是“如果能得到敌人的夸奖,那就代表我的料理手艺很不错!”之类男子汉式的理由吗?
“那个啊,真。”瓦利的表情一转认真:“虽然小莉这么倔强,但绝不是坏人。”
“这个不用说我也知道啊!嗯!”
会那么愉快蹦跳示人的人,我想绝对不会是坏人。而且,这么纯真的女孩子如果是坏人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没有爱了,就是这样子的。
“如果她摆出高傲的态度,一定是有理由的,希望你能仔细想想这原因啊。”
“什么理由啊?”
“不能告诉你喔!嘿嘿。”瓦利很开心地笑了,说到刚才的悄悄话,总觉得最近的瓦利是秘密主义的样子,多年没见,他也变了很多啊!
“好吧,算了。”总之只要明白莉莉西亚不是坏人就好了吧。而且这是难得的暑期补习,在争吵中度过就太愚蠢了,如果能和莉莉西亚当朋友的话,课业方面应该也能互相帮助。
“呵呵呵,哈哈哈哈!”竟然只是少了点休假,感觉就能这么好。就是这个,我想要的暑假就是这个!
然而如此大呼快哉的我马上被打落地狱。开端就是下午课程即将开始前收到的只属于她们对我发出的消息。对了,我居然忘了,想一想这是当然的现实,想来这是严峻的事实。即使进了补习班,恋人们还是存在,我的归宿,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