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自己的同行者被消灭,我感到非常愕然。手刃了我的同行者后,蕾娜仿佛还觉得恨意难消,转而追杀那个突然闯进来阻扰她的蓝色魔人。蓝色魔人仿佛刻意要展现力量差距,刚抬手便将跃起的蕾娜给轰了开去。就在蕾娜即将撞向海面之前,玛卓娅飞过来抄起她的身体,手里抓着受伤的蕾娜,玛卓娅朝她们的基地方向飞去。双方骑士也开始缓缓退却,他们大多已伤痕累累,或是被解除武装。
随着双方骑士团的撤退,那个蓝色魔人一瞬间就消失在我们的眼前。他的模样显得格外悠然从容,愈发激起我的怒意,那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噬血魔煞”虽是敌人,我却能体会那个家伙的心情。我怀着恨意瞪着那蓝色魔人消失的方向。“脉冲双剑”也被砍断一把。那人仅在转眼间便夺去了自己和“绝望死神”的战斗力,而且做得极为轻松,仿佛那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似的。在那一刻,他让我觉得自己的战斗不过像小孩子打架,天底下怎会有这种屈辱?
还有我的同行者,如果不是他的介入根本不会被敌人给消灭。虽说同行者只是我的影子,但是在我心中他就像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一样。被消灭后的同行者必须要恢复魔力,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再次将他召唤出来了。这并不是“噬血魔煞”的错,而是那乱入战场的蓝色魔人,是他的介入让状况变得混乱。不可思议地比起直接下手干掉我同行者的“噬血魔煞”我对那蓝色魔人反而抱着更强烈的憎恶。
同行者也是我的同伴,他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退场,这场战斗更不该落得这样的结局。想起一直以来在战斗中牺牲的同伴,我的眼前蒙上一层阴影。像同行者那样默默为我付出的同伴,拥有与我一样战斗技巧的他竟在意外的情况下退场得毫无尊严。这比什么都更让人不能接受,造成同行者被消灭,是那蓝色的魔人。
我的双眼牢牢盯着蓝色魔人消失的方向,即使已看不见他的身影。我要变得更强,为了让那家伙也尝尝这种感受。让那个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的人,体会这种匍匐在地下,四处逃窜的心情。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它从高处拉下来,我在心中坚定立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我怀着无奈的心情和同伴们一起撤退。
为了得到力量,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信念。而今“璀璨钻石”骑士的制服穿在我的身上。蓝色的魔人已经成为我仇恨的对象,无论他是谁,我一定要打败他!
这场战斗没有胜者可言,双方都是败者。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因为蓝色魔人的无故介入,战况变得异常混乱,双方的人员损失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
“都是那家伙害的!”茫然走在返回基地的路上,八神听见一个低语,于是反射性的朝那人看去。
“要是没有那蓝色的家伙莫明其妙地来捣乱,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牺牲!”是我在低声咒骂。在我口中的“蓝色的家伙”却是八神最亲近的人,也是教他剑术的师傅。八神不由得扭过头去,不敢看我。
蓝色的身体,独一无二的鬼手,那身影仍然历历在目,连同自己和同伴们被他硬生生切除武装的那一幕。我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到底搞什么鬼?想什么阻止战斗?那真的是骑士团的上上任团长尼禄吗?简直就是混账东西!”我一面怒骂,一面瞪向八神的方向,那双红眼睛里正燃烧着悲愤与憎恨。面对我的责难,八神也无从反驳,只能一个劲儿的沉默,这让得不到回应的我更加恼怒了,气得一掌打在基地楼梯的扶手上。
“真!”我骂完便跑走了,玛丽娜姐姐追上来,同时还朝八神的脸色瞄了一眼。雷则像往常那样不慌不忙,先向八神敬一个礼,然后才快步跟着我们消失在门后。我会冲着八神出气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和那个蓝色魔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那真的是尼禄大人吗?”八神靠在楼梯边,低下头去,他自己都想这么问。
“那就是尼禄大人干的好事?可恶!”八神不由自主地在扶手上捶了一拳。
“怎么办?”发生这种事根本是错的,草薙不该死的,如今他的死换来自己的存活,那么为了逝去的同伴,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俯下的视野一角有个东西在闪光,是“仲裁”的徽章。
“你愿意服从自己的信念,始终坚守,也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为它奋战,不是吗?”获授与这枚徽章时,教皇亲口对他这么说过。孰战与否?八神心中踌躇着,不久便抬起头。
八神向神威大哥请了假,他说因为个人原因想要休息一下,作为“仲裁圣骑”的八神如此请求的话神威大哥也不好拒绝。
如今骑士团中只有我和雷两名“璀璨钻石”骑士。我们被神威大哥叫到简报室去,神威大哥告诉我们,有个探索任务需要我们去执行。
神威大哥调弄面板,校对出邻近地图。地图上距离爱琴海海岸线极远的一处内陆地区,有个闪烁的橘色光点。
“这一带有座来路不明的研究机构,据说很可能和天国神族有关,目前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但以往常有工作人员频繁出入,听说是一座颇有规模的机构。”
我闷闷不乐地听着,脑中却寻思起别的事情。八神已经请假了,没多久玛丽娜姐姐也跟着一起请假,好像他们这两名“仲裁”有什么安排都是串通一起的一样,至于我跟雷就只能接替他们的工作。其实这种事情也无所谓,工作多反而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正想抖擞精神要一展身手,没想到竟是去勘查什么研究机构。
“希望你们明天早上就出发去调查。”
“那种工作也要叫我们……额!属下去吗?”我还是忍不住不满地反问神威大哥,我和雷好歹也是顶尖的战士,作为骑士团中仅有的两名“璀璨钻石”骑士,侦查?而且还是不知名堂的研究设施?这种小差事,哪里有必要让我们两人去?
“真,你太放肆了。”雷像往常那样出言制止。神威大哥也纠正真的用辞,但并未显得不悦:“喂!怎么可以说‘那种工作’呢?万一那里是天国神族的隐藏地点怎么办?”
“啊!”原来如此,这样当然就需要我们两名“璀璨钻石”骑士出击了。我已姑且接受这个推测,却听得神威大哥还在那儿假设:“现在是没有动静,谁晓得天国神族到底在不在那里,而且如果是重要机构所在地,想必是警备森严的。”
“真无聊!”我差点儿就吐出这句话抱怨这无聊的任务,一时只得故意咳了几声。神威大哥坚决地给我们发布出击命令:“总之,任务就是这样,好好干吧!”
“明白!”始终目不转睛,专注听讲的雷精神饱满地起身行礼,我也跟着照做,心里却嫌弃得不得了。要是真的有天国神族隐藏在那里的话,或许还好些呢!
浅浪静波的爱琴海岸边,西倾的夕阳将波峰染成金色,夜幕气息己隐约渗入空气中。金色的晚霞中,昔日的师徒终于相见,旁边还有一个窈窕的身影。
“尼禄大人……”见到了自己昔日的恩师,八神的表情却显得莫名僵硬。
“卡罗特……不!应该是八神苍真!”尼禄也也喊了爱徒的名字。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这么互相凝视着。本来该是欢欣的重逢,没想到竟会是这种形式……冷不防地,玛丽娜从八神的身后走出来,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
尼禄走到八神的面前,八神的眼睛转而直视着他,眼神却变得严厉起来。尼禄暗暗为此感到悲伤,一面看着背在八神身后的“救世主圣剑”以及胸前的徽章。
“圣剑与‘仲裁’徽章,看来你成长了呢!八神!”
“嗯!”八神的目光在尼禄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才以苦涩的表情点头回应。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在前线干出那种蠢事,是作为骑士所应该做的吗?”八神恨恨地说:“被你这么一搅,战场都混乱了,还造成我方不必要的牺牲……!”
八神的怒目瞪着尼禄,眼神锋利得吓人,也懊恼着自己,皱着眉头垂下眼去。
“所以呢?现在的你已经是‘璀璨钻石’的骑士,你打算怎么做?特地叫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八神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只见他直截了当的答:“当然是想劝你别再那么做了!这是圣堂教会的异端讨伐战,并不是你这种外人所应该插手的事情。”
“你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对自己昔日的同胞下杀手,真是应该做的事情吗?拥有特殊力量的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对于人类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应该插手,更不应该使用自己强大的力量作为杀戮的武器。”
“因为这样,结果你就跑出来搅局?那只会让状况更混乱而己!”八神指责得很有道理,尼禄竟然面不改色,反而沉着脸问回去:“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挥起杀戮之剑,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正的敌人是谁?真的是眼前的那些人类骑士吗?这些问题你都应该清楚,以战止战的话,战争永远无法结束。只要幕后的黑手还在,和平之日永远也不会到来,更多的人会被迫走上战场,成为牺牲者。”
“作为骑士团中的‘仲裁圣骑’,战斗是我唯一的选择,想要终结战争,必须要走上战场。一直以不对人类出手为理由的你到底能做什么?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仅仅是想阻止战争,结果却害得更多的人丧命,这样就是对的吗?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出来?”被他话中带刺地这么一骂,尼禄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其实不仅是圣堂教会,所有因战争……会因为炮火而失去的,都是无法再挽回的……”一听见这句话,八神终于遏不住心底的激愤。
“别说得好像只有你知道,别说得这么好听!”被人一斩为二,在大海中消逝的同伴,还有其他因为尼禄的介入而遇害的骑士们,在八神的脑中闪过。死去的生命永远也不会回来,又是谁害得他们落得如此下场?
“你自己又奔赴了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听见自己在盛怒之下冲口而出的这句话,八神也不由得错愕屏息,他看见尼禄的脸上窜过一丝痛苦。
“嗯!我知道!”尼禄的声音中带着凄楚,却有一副彻悟也似的神情,八神也觉得胸中一痛。
“所以,我真的受够了这种事情,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阻止它的发生。”任谁都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至少尼禄有多么厌恶这种杀戮,八神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杀人……”尼禄低声幽幽地说完,抬起眼睛。他那意味深远的眼神,直直射向八神,接着说:“……别让我那么做。”
“那最好!你更应该给我收手,滚回你应该回的地方去。”八神觉得腹内有一股寒意,尼禄的视线令他忸怩不安,却又有一股怒意在他的心里燃起。既然不喜欢,何必跑出来?又没有人拜托他这么做,就连上场当炮灰的敌人都没拜托他。
就因为不想看到有人被杀,所以上战场来妨碍骑士团的战斗?简单的说就是这样。尼禄这个人就是太感情用事,根本没看到现实面!
“听见没?如果还有下次,你别逼我出手……”冷冷的再三叮嘱完,八神便想转身离去,却听见玛丽娜的声音。
“八神,这么说是不是……”玛丽娜是想调解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对八神来说这仿佛在他满腔怒意上浇了一盆冷水,早已溢满心底的愤慨已经失控。
“有些事情,并不是用说就可以完事,死去的同伴能够给‘说’回来吗?大道理说得好听,就因为自己继承了斯巴达血统就以不伤害人类为信条,不觉得在战场之中这样的信念是天大的笑话吗?你可以不伤害人类,但是你没资格插手战场中的交锋,看不惯战争的话你可以滚,没有人强迫你去战斗,对我来说也一样。”
他们师徒之间已经有了芥蒂,就像是怎么也无法横渡的湍流。八神没有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带着玛丽娜踏上回程。尼禄还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本该是关系最为亲近的师徒两人,如今却相隔得比星辰还遥远。
“那就出发咯!”雷已经率先出发,我没精采打彩的答了一声“收到”,也跟着他一起出发执行任务。既然是侦察任务,我觉得就一个人去也够了,但神威大哥警告说“说不定会有武力”,所以我和雷一起前往。
“就是那里!”雷做了判断,我们两人便向那里飞去。一面警戒四周,我们先在上空盘旋片刻,没发现任何攻击的动静,别说是攻击了,偌大的地坪上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每一栋建筑看来都十分老旧,地上铺的柏油也都斑驳脱落,损坏得相当严重。不知道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但肯定已经荒废许久。我觉得好丧气,其实早就知道任务会以无聊告终。这时,我脑中如是想着。
“看来没有人攻击我们。”雷发表他一贯谨慎的感想。
“可以了吧?雷,我要下去咯!”我厌烦地说着,毫无顾忌地降落在机构内。
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在这片绝对无声的包围下,我突然感到一抹不安。这儿并不空旷,却反而令安静的气氛具象化了。大量的死寂向我涌来,仿佛伸出手都会被弹回来似的,处处是令人不快的沉默。隔了一会儿,雷也向我走了过来。
“真,你太轻率了!谁晓得天国神族会藏在哪里,她们也许只是还没现身啊!”
“我知道啦!”嘴上说得满不在乎,我却慎重拿出了红莲双枪。这股奇妙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遭人遗弃的废墟特有的悲伤?或者是这一片斜照的苍茫阳光,令宽广的厂房更显凄凉?
“走吧,先绕个一圈再说。”在雷的催促下,我紧张地迈步走去。空气冰凉而沉重,视野一角忽然有个东西在动,我立刻跳起来将枪口转过去,却见那只不过是一片剥落的墙漆被风歇动罢了,当下觉得自己难堪己极。
我跟着雷继续走,心中的紧张感也渐渐减缓。这里好像真的没有半个人在,就在我开始这么认为时,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大惊小怪,也忍不住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