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扫了眼彼岸,红绡将石头紧紧攥在手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彼岸:“你说不属于我就不属于我吗?彼岸,我今日要定它了!这往生阁好歹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该不会要拒绝客人的要求?还是说你要帮我决定什么才是最好的?”
被红绡的话一噎,彼岸猛地想起她来人间时,那人给往生阁定下的规矩:往生阁只能帮人实现心愿而不能主导别人的心愿。
“这块石头现在是我的了。”红绡眼见彼岸脸色细看之下略微有些白,便十分的解气,将手中的石头更是当做了自己的护身符。只要一想起三生石上面自己和兰笙的名字是紧靠在一起的,她的心里就满满都是甜蜜:她和兰笙是命中注定的恋人,所以不管走多少的弯路,两个人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捧着石头开心地离开后院的红绡没有注意到彼岸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她只是欣喜地抱着石头准备回家向父亲请罪去,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她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等着兰笙上门求亲才是!因此出门前红绡只是笑吟吟地冲着兰笙摆摆手说道:“你别再外面逗留太久,我回家去等你来迎娶我。”
红绡一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动作快的让兰笙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用想有时间问红绡她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自己要娶她的消息的?
在心里暗暗纳闷,兰笙一转过头看见凤墨清笑得诡异地看着自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起红绡是跟着彼岸进去后院才会说迎娶的事情,兰笙正想找彼岸问个清楚却见她似乎有些心事的模样,尽管这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可兰笙却敏感地发现这人周围的气息已经改变了,多了几分忧虑少了几分淡然。
看来红绡如今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就是说有意外的事情要发生了么?眼中染上一分笑意,兰笙忽然对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万分期待,却全然不在乎自己可能是接下来的事情中的主角。
红绡带着她以为的三生石乖乖地回家,这才发现不过几日,她的父亲已经苍老了许久。乍一眼看见自己,那个一贯严厉的父亲竟然老泪纵横,抱着她不停地说:“终于回来了。”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躲在父亲绝对不会派人找的青楼,红绡就觉得有些内疚,她上前抱住红父亦是忍不住哭起来,等到哭累了才开口应道:“爹,女儿不孝,但是女儿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做了。”
红父欣慰地摸着红绡的头,心中的大石终于彻底放下。他以为红绡口中的意思是指她已经放弃了兰笙,打算重新开始,却没有想到红绡心中所想的跟他所想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思。
夜晚躺在熟悉的大床时,红绡还是忍不住把玩一直揣在怀里的石头,因为害怕石头会被自己弄丢的,红绡在回家的路上还特意去玉器店想给这石头钻个洞好方便挂在身上,却没有想到她这个念头刚起,这石头就像有灵性一般多了个孔,而且还自己多了一根编好的红绳,简直是知晓她心思的蛔虫。
将石头郑重地挂在脖子上,红绡满意地扬起嘴角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打算好好地睡一觉。觉得明天醒过来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会心想事成,她就是有这个感觉。
许是这些时日真的太过劳累,不过多时,红绡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中。而那块湖蓝色的石头却忽然变得如血一般鲜艳,从石头中央的花上忽然伸出两根花枝,直接刺进了红绡的身体,半晌后,花枝慢慢消失,石头也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湖蓝色,只是那花上“红绡”的名字多了一道痕迹,就好像被人生生地划了一刀。
而就在红绡毫无知觉地安眠时,彼岸却是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琉璃色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天上那一轮血红色的月亮。
红月,逢魔之时,魔将生。
“姑娘真是好雅兴,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情看月亮?”带着几分冷意的身影突然在彼岸身后响起,彼岸尚未转过头,一把明晃晃的剑已经抵在她的脖间。
能够看透人心、揣测人心在很多时候也会成为一种束缚,知道的越多便意味着背负的越多。
推开窗户看着月色下的人工湖,虽然因少了梦莲而缺了几分妖冶但却不失清雅宜人,可凤墨清却似乎并不是为了赏风景而夜不成寐。他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天空,再次揉了揉眼睛,却只能再一次确信他真的没有看错:眼前的明月分明是月白色的。可倒映在湖水中的却是一轮血色的红月,如同被鲜血所染红一般带着一种不祥。
凤墨清皱了皱眉,联想起彼岸白日里的失神,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但如今夜已深,他总不能在大半夜闯到往生阁去找彼岸问红月的事情,只好默默地转身决定在床上躺到天亮。
转过身合上窗子,凤墨清正想解开自己的衣服,眼角却闪过一丝光亮,他诧异地转过身,发现竟然是被自己刚刚搁下的迷魂镜发出的光芒。
说起来这迷魂镜也许真的是因为迷蝶在里面而颇懂他的心思,前些时日凤墨清想着迷魂镜体积过大不易携带,正纠结着若是迷魂镜只有他的随身玉佩一般大小便好。
哪想到想法刚出现在脑海里没多久,迷魂镜就在他的掌心缩成了玉佩一般的大小,而且还被穿在一个同心结中,下方挂着流苏,倒是挺适合佩戴在衣服上。凤墨清见状当下便将迷魂镜随身携带,白日里是片刻不离,晚上顾忌迷蝶是女子,凡是脱衣沐浴之前他都会将迷魂镜搁到一边。
迷魂镜也似乎是适应了这样子的生活,并未出现过一丝异状,可今日是怎么回事?
揣着诧异上前将迷魂镜拿在手中,凤墨清只见从迷魂镜之中忽然闪出一道光。不过片刻,这道光芒便慢慢减弱,与此同时镜子中缓缓出现了一幕场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凤墨清看着看着却是一下子皱起了眉。
镜子中的场景是往生阁没错、镜子中的人是彼岸也没错,只是彼岸的脖子上架着一把一看便知其锋利的剑。细细看了下那把剑的模样,凤墨清愈发蹙起了眉,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把剑名为勾魂,乃是昔日九州大陆上最为出名的铸剑师长轻所铸的六样名器之一。
九州大陆的格局发生变化之后,长轻下落不明,而这六样名器也一度陨落,如今这六样名器皆为不同的人所有,凤墨清所知的是这六样之中的夺魄刀为江情家的传家之宝;魍魉鞭身处漓渊国的国库;魑魅针似乎在前些时日为他家王兄凤墨瑜意外所得,如今似乎是送给了凤墨瑾作为防身之物;销魂扇则在他自己手上;蚀骨箫的下落不为人知;剩下最后一个勾魂剑则为凤离国最大也是最强的杀手组织勾魂楼楼主所有。
世传勾魂一出,无魂不归。
凤墨清暗暗气恼和焦急:早知道红绡请的是勾魂楼的杀手,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那个嫉妒心重的女人。
从一个暗格中拿出自得到那日起就尘封在盒子中的销魂扇,凤墨清大摇大摆地从王宫走了出去,对于巡逻的侍卫打了个招呼,凤墨清果断拉着正值换班检查禁卫军状况的江情就走。
“小情,勾魂楼楼主现在在往生阁!”凤墨清边拉边将事情的严重程度告诉江情,江情闻言同样是一惊,两人迅速地朝往生阁奔去。
彼时勾魂剑离彼岸只差一点点,魂吟只需稍稍用下力,那锋利的剑刃便会毫不迟疑地划破彼岸细嫩的肌肤,可魂吟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彼岸也是静静地坐着,不回头不说话就好像她的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既然来了,不防坐下?”半晌后,彼岸略微偏了下头,险险避开剑锋然后转过头指着另一边的石凳说道。
魂吟似乎是有些诧异,良久没有答话,直到鼻间传来熟悉的血腥味,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这才发现勾魂剑的剑尖正刺着一朵艳红色的花,血腥味正是从这花的汁液中飘出来的,含有人血的花,还真是诡异。
魂吟看着自己明明从未见过的花,可脑子里却有几分熟悉感。细细想了会儿,魂吟才记起似乎是勾魂楼某个目标曾经画过的花,画旁边的题词似乎是:引魂之花?
引魂?鬼?一想到这,魂吟忍不住就想挑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不信这个世上有鬼神、妖魔,若是有,身为管理人界的神为何那么不长眼?
“神的存在与否只凭人的一念之间,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不存在便真的不存在。比如说鬼和妖。”魂吟闻言一怔,心中顿时起了几分杀意。身为一个合格的杀手,被人看破心思是最危险的。倘若目标看破自己的心思,那么要想完成任务对一个杀手来说便是万分艰难的事情。
下意识地握紧剑,这是魂吟出手前一贯的动作。只不过他到底没能成功出剑杀死眼前这个轻而易举便能看透人心的女子,因为在他拔剑的那一刹那,彼岸已经伸手按住了勾魂剑的剑鞘。
“勾魂一出,无魂不归。再拔剑一次,若是杀不了我,我可不会再牺牲一朵院子里的花。”听话的意思倒像是一种埋怨,可彼岸脸上却看不到半丝神情。
那样子一张无情感波动的脸忽然就让魂吟想起一个人,一个被过去和任务逼迫地完全失去感情的人;同样也是一个被他摧毁的人。
记忆一旦开了闸便再难止住,记忆中那个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人忽然就此鲜活起来,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像是烙印一般难以抹灭,只消一想便再也喘不过气来。
世人皆知勾魂楼楼主喜怒无常、手段阴狠残忍,可谁又知道曾经的他也只是个有情有义的普通人?
“过去之所以成为过去便是因为无法回头,心怀痛苦是因为过去曾经有过遗憾。这个世上遗憾深了也能成为一种束缚,永远挣脱不得。”
眼前的女子眼睛清澈空灵,连带着那话都变得空灵起来,魂吟恍惚地听着,片刻之后忽然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