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与我如此相似的人,我倒是很想亲眼看看。至于是不是人类,从认识你们几人开始,我已经不会觉得奇怪。更何况我本身也不算是普通人类。”再度坐到彼岸身侧,漓澜眼中的笑意未散,温和的表情让彼岸终于明白当初的兰笙是如何能够得到红绡以及薇情的倾心。
君子如玉,如和风般拂面让人沉醉。
“彼岸不是知道吗?我曾经死而复生。”漓澜眼中划过的伤痛彼岸一怔,她自然是记得漓澜的死而复生。红绡错信姻缘石为三生石,在那段虚假的七日相伴中,漓澜便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却在噬骨画所产生的幻境中再度重生。
那时的漓澜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名字,仅仅靠着他们所能知道的事实活在世上,直到来到这漓渊过,漓澜真正的身份才揭开其神秘的面纱,只不过……
“你记起来了?”
“前段时日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虽然我倒是希望能够将他们忘了。尤其是自己被族人利用至死的事实。”陡然变得黯淡的眸子被下垂的眼睑盖住,漓澜想起那段曾因自己的死而复生而完全忘记的记忆便觉得心中的怨恨和痛楚永远无法消除。
那段被当做工具的日子是他最大的痛楚,那个普通得找不到丝毫特色的女子的死更是他无法忘却的伤。
“若我没有这种可憎的能力,也许她就不会死。”双手覆上自己的眼,突如其来的内疚几乎要将漓澜压垮。直到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背,小心翼翼地拍着,他才渐渐镇定下来。
这样的温暖似乎很久没有遇上了,只是却无法沉沦。
“被利用的工具吗?意外地让我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淡漠地说着,那仿佛并非谈论自己的语气让漓澜下意识地望着彼岸,良久他竟是微微笑了起来。
“趁着时机恰好,不妨互相谈谈作为工具的想法?”一个古怪的提议,漓澜却并未想要得到彼岸的答应,他已经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有些事情一旦想起又压抑在心底终究还是想要一吐为快,更何况旁边倾听的人对他来说只是短暂的存在。
不过多时便会被抹消,这才是属于彼岸最终的命运,哪怕这个所谓的命运当事人并不知晓。
作为一颗棋子、一个工具只有乖乖听话才是最好的活路!这是漓澜年幼时在家族中唯一记住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劝告。
他出生于一个清染国一个没落的世家,一贯享受着王族敬畏的家族因为多年未出能为国家效力的天才便渐渐为王族所疏远,一步一步被收回特权终至于没落。
可享受了那么多年荣华富贵的漓澜家族又岂会如此甘于平庸?为了再度创造出天赋异禀的孩子,他们开始翻阅古籍通过各种偏方想要人工造出一个有着特殊能力的孩子。
许多本家、分家的孕妇便因着这一个个实验而魂归九泉,未出生的那些婴孩尚未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被扼杀在腹中。可无人敢对这些实验有丝毫的不满,哪怕是那些孕妇的丈夫,因为这是为了重振家族,是一项崇高的事业,是一件哪怕踩着所有人的尸体都要完成的事情!
漓澜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作为唯一一个尚在母体时便接受各种古怪药物和所谓偏方却又活下来的孩子,漓澜的出生备受瞩目,只是当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母亲便断了气。
不知是实验真的成功,还是漓澜本身就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出生之时并未哭泣,只是冷冷地盯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分明是婴儿的目光却锐利地让人无法动弹,更加诡异的是当他对着不远处驻足在窗沿上的小鸟招手时,那只鸟儿竟是迅速地飞了过来,停在他的手上,甚至还能懂得去叼一些人类玩具来逗漓澜。
如此古怪的行为自是愈发引起家族高层的注意,才不过出生第三日,漓澜便被自己的父亲送到了族长手中,并且在送走漓澜的第二日,他的父亲便在族长的施压下自行了断。
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漓澜的能力是家族复兴的重要筹码,是绝对不能为了个人而使用的!对一个孩子来说,最为亲近的人无非便是自己的父母,同时最容易诱导漓澜私自使用力量的人也只有他的父母,是以父母的存在便有可能成为整个家族的阻碍。
若非因为漓澜的母亲难产而亡,恐怕漓澜被送往族长那里的第二日,她就该和漓澜的父亲一起殉情自杀,为了整个家族无私送上自己的性命。
彼时漓澜不过刚出生,对于父母并没有特别的印象,只是当他长大之后,某一天他不经意地知道每个孩子都是应该有父母。蹦跳着却找族长问有关自己父母的事情,漓澜本是怀着疑惑前往,却在之后将这个疑惑彻底扼杀在了自己心底深处。
那日原先看着还挺疼爱他的族长冷冷一笑,冷声说着:“既然问到了这个问题,想必你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也该是时候真正担负起你应有的职责,好好当一个工具!”
初次听到“工具”两个字的时候,漓澜并不懂其中的含义。只是当他被族长亲手丢进据说是家族内用来锻炼族内成员、最为恐怖的地方时,年幼的他面对着那些凶狠得仿佛只知道夺人性命的怪物时,从一开始的哭喊、逃避到最后的绝望,然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可以傲立在这些怪物之上的。
几乎不费自己的丝毫力量,漓澜不过是控制了其中一只怪物,随即便任由这些怪物之间互相残杀。当那浓重得让人呕吐的腥味刺入鼻中,那粘稠的血液喷洒到漓澜脸上,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被放弃了。
若是他被人在乎着,怎么可能会被放逐到这么一个恐怖的地方?更何况人人都有的父母为何他没有?能杀死这些的怪物的自己应该是比怪物更要可怕的存在吧?
那一段时日,漓澜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多久,他只知道等到自己杀死最后一只怪物的时候,紧闭的门开了,一丝光亮透进来,逆光而进的人面容模糊不清,他却是挑了挑眉,毫不犹豫地幻化出一只箭,随意地射杀了来人。
权当是对逼迫自己的报复,漓澜如是想,心智已经彻底苍老。
当被禁锢住的时候,他才终于发现一个人若想要自由首先需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谁也无法阻止他的步伐为止。那一只幻化而出的箭带着破万军的气势凌厉地朝来人飞去,闷哼声响起的那一刻,漓澜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杀人是可以拥有如此的快感,当他先前处在那群怪物的包围中时,他的性命受到威胁,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当自身的力量爆发,他轻松地解决了这一群怪物开始,漓澜的心境也和初进这个地方的幼小少年不同。
因着这里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他也开始变得嗜血,只想着大开杀戒一番。
迎着光慢慢向前,漓澜右手上还拿着最后一只怪物的头颅。血嘀嗒嘀嗒的落下,伴随着漓澜的步伐自阴暗的地下室响起,引得上方停留在外面的人一阵发寒。
待到漓澜毫发无损地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他亲眼看见除了最前面的他曾以为疼爱自己的族长之外,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几分恐惧。他们的身子不停地在打颤,几乎是漓澜向前一步,他们恨不得向后退两步。
“胆小鬼。”不屑地嗤笑着,漓澜伸出手头舔舐着自己唇边沾染上的怪物的血,一张薄唇愣是被血液染的鲜红。
随意的抬起手,漓澜将手中的怪物头颅往地上一扔,对着那些犹在瑟瑟发抖的人挑眉轻笑。
“如何,可还满意?”
“自然是满意的,不愧是我看重的人。”族长不同于旁人的害怕,相反他志得意满,看着对漓澜能够毫发无损斩杀怪物这一事情万分满意,以致于他竟然再度恢复那慈善的伪装,伸出手想要抚上漓澜的头安抚一下,却被对方毫不犹豫地躲开。
“祖父,您满意了,我可还不够满意。”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厚,漓澜抬起手望着从指缝中透过的细碎阳光,如此的美好温暖纯粹,可他的眼中却满满都是手上沾染的血迹,如此的耀眼和……让人兴奋。
眼中的光芒猛地变了,漓澜迅速地闪身至族长身后,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穿透了某个人的心脏。那人胸口顿时破了个大洞,鲜活的心脏尚还在漓澜手中跳动,那人无力地看着刚刚诞生的怪物把玩着自己的心脏,随即竟是丝毫没有迟疑地将它摧毁。
“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叫,所有的人望着那个忽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的嗜血的魔鬼,开始觉得为了家族复兴而制造出这么恐怖的怪物绝对是一种错误。
那个少年,还不过是个孩子,却带着兴奋的表情把玩着一个人的心脏,然后再以恐怖到极致的笑容将那个人的心脏彻底摧毁,可即便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情,这人却一直挂着调皮的笑容,就好像是在和同龄人玩耍一般。
“呐,你们都不想让我满意吗?”如地狱般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越,明明是带着撒娇一般的话语却让所有人都发疯似得想要逃,可谁也不敢动。他们那个唯我独尊的族长还留在这里,若是他们敢跑,等待他们的也是无可避免的地狱。
“原来是不敢啊。”少年着迷地舔着自己手上的人血,一双眸子泛着妖冶的红色光芒。他缓缓地转过身,对着某个还用一脸慈爱和得意的神情的人挑了挑眉,随即又偏了偏头,目光中露出几分俏皮的意味。
“祖父会陪着我玩到满意吗?”漓澜在笑,可事实上他的心中除了怨恨以外什么都没有。这个被他称作祖父的人曾经是他唯一的依靠,可就在前些时日被丢进这个所谓的试练场地时,他便明白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人来说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孙儿。
大概是被利用的吧,利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还真是一个比怪物还要还要可怕的存在,好想亲手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