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呢?”酒过三巡,不管是大叔,还是我,话都渐渐多了起来。我想起了我在吃饭前还没有得到回答的提问,便又向大叔询问了一遍。
大叔定了定神色,忽地笑了起来:“你说他啊?他是个作家,喜欢写一些民间的鬼怪故事,听说还挺受欢迎的。平常也会在附近小学老师有事去不了的时候,当个带班老师什么的,他有基础,原来还在大学里当过老师,教小学生算数识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这个人还真的是挺奇怪的,因为迷恋上光怪陆离的故事就辞掉在大学里稳定的工作,真的是让我很难理解。”
“大叔不同意他的做法么?”
大叔摇了摇头:“其实我倒是无所谓,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劝又有什么用呢?他只要做好准备承受该有的结果就行,不过现在看来他的选择带来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他的书一定写的很精彩吧?”我想起那一屋子的书,有联想到大叔刚才说的他朋友作品还挺受欢迎的,所以想来大叔的这位朋友讲故事的功力应该不赖。
大叔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不知道,我没看过。”
“是因为不喜欢鬼故事么?”我好奇地问道。
大叔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喜欢听大家的亲身经历,我总觉得和亲身经历的故事想必,编出来的情节总是太过苍白,即使加上鬼怪这些引人入胜的角色,我仍然认为现实生活更加精彩。但是你要是感兴趣,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两三本他写的故事里看。至于我本身,我前半辈子的经历和那些在店里吃饭的食客给我讲的故事已经够我用余生好好回忆了,相对于我的故事和食客们的故事,朋友写的那些故事太平淡无奇了。”
听到大叔提及自己的故事,我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小心地询问大叔:“那大叔什么时候再讲讲你的经历呢?说实话,上回大叔只是讲了个开头就让我变得非常好奇,总觉得大叔身上一定有很多我闻所未闻甚至无法想象的故事呢。”
我并没有恭维大叔的意思,事实上我真的是很好奇大叔身上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故事。尤其是在经过朋友对我的提醒和看到那个到现在也没有查出名目的纹身之后,我就更难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再加上大叔那次在饭摊时没讲完的混世经历,我更加迫切的想要了解大叔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
“你很好奇?”大叔似乎是真的喝醉了,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对我刚才说的话反应也没有那么快了,他木然地盯着窗户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博简已经站到了,两眼放光地看着外面飘洒的大片雪花。此时大胖正窝在他脚边打着瞌睡。
博简似乎感受到我和大叔的目光,他转过身兴奋地指着窗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看啊,又下雪了。”
因为现在很少再能看到这么大的雪了,我也有些兴奋地走到了窗前,跨过大胖的时候,大胖抬头看了一眼我,又闭上了眼睛,我站在了博简身旁和他一起看着外面鹅毛大的雪花在外面如同花瓣一样四散飘落。转过头我有些好笑地问博简:“你都看这么多天了,还没有看腻么?”
博简的眼神像是钉在了那些雪花上,他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笑容看着那些纷飞的雪花说道:“看不腻啊,我觉得一辈子都看不腻。”这时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笑了,左右脸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我的家乡几乎从没有下过雪,所以能亲眼看到这么漂亮的雪景就觉得太珍贵了,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么喜欢雪的话,那以后你本来这里工作好了。也来这里当老师,你应该可以住在这里的。和大叔的朋友一起住,我想大叔的朋友应该不会介意的。”我开玩笑地说道,我本以为博简会高兴地答应,但是回答我的却是一片沉默。博简冲着我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又把视线放回到了外面白皑皑的雪景上。我们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看着窗外白茫茫的景色,过了好一会儿,自觉无趣的我准备转身返回了餐桌,但离开前我似乎听见博简说了些什么。‘我真的有机会么?’我好像听到他这么说,但是又不确定,再次确认地看向他的时候,他依旧是像刚才那样望着窗外,练眼神都没有变过,仿佛我刚才所听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算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是不是幻觉以后再追究吧,眼下要紧的是探听出大叔自己的故事。我蹦跶回餐桌的时候大叔已经又喝了一杯酒,正夹着肘子肉问我和博简聊天聊得怎么样:“那小子还是一样腼腆啊。”大叔摇了摇头,把筷子上的肘子肉吃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着。
我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拿起一个博简炸的茄盒。“他不是不愿意聊天,是因为还世界以自己的嗓音吓到我们。”我晃了晃我手中的茄盒,“他心思很细腻,就像是他做饭的收益一样,不会过火,不会夹生,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但是我并不是说这样不好,相反我觉得这样的性格会让拥有这样性格的人心细腻,更容易注意到其他人的感受,所以也会很照顾人。”
“从食物里能感受到这么多么?”大叔笑呵呵地问我。
我看了一眼大叔:“大叔其实也是能感受到的吧?通过尝博简做的食物,能感受到博简那细腻的心思和谨慎的性格。不过话说来,这茄盒真是好吃,金黄色的蛋液没有一点被炸焦的地方,一口咬下去,除了软棉的质感还能尝到茄子的清香,被茄子包裹着的肉馅并没有因为油炸而变腻,反倒正是因为茄子片的包裹而保留住自身肉的鲜香,薄面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的尴尬,这也让肥瘦得当的肉馅经过烹炸而变得更加香气四溢。刚才这一口茄盒咬进嘴里,让我觉得层次丰富的口感像极了食材正在我的嘴里演绎跳动着的despacito。”我笑着吃完嘴里的茄盒,又从暖气上温着的铝盆里又拿了几个放到餐桌上,“博简的手艺真好,如果他不是还得在学校里打工的话,我想代替我当饭摊的厨子是绰绰有余的。”
大叔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眼神依旧带着喝醉酒的茫然,看上去倒是比平常添了几分可爱:“可是我暂时没有换厨师的计划啊。”
“那你以后会有么?”我也因为喝酒的缘故比平常大胆了几分,决定逗逗大叔。
大叔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要是一辈子都不用换厨子就好了。”
这句话刚说完,整个空间就安静了下来,虽然是夸赞,但是让我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咳嗽着拿起就来喝,想要说些什么免除这种尴尬的时候,公主突然跳到了我的腿上,看样子像是被茄盒的味道吸引过来的。我假期一个茄盒放到面前的碟子上,可它又闻也不闻一下,只是抬起脸用鼻子一个劲儿地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笑着拍了一下它的脑门:“你是狗么?”公主又喵了一声,才重新趴回了我的腿上,我摸着它软软的被毛,听着它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噜声,才重新掌握好情绪,面对刚才大叔的夸奖。
“大叔介意讲讲您自己的故事么?”我转移了话题,这时大叔的脸颊已经因为醉酒而泛起了红色。
他打了个酒嗝点点头看着我:“嗝,好啊,你要听哪一段。”
看着半醉的大叔,和他不甚清醒的状态,我强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平静地说道:“那就说说您原来怎么在黑道帮人算命的经历吧?上回您只说了开头,还没有讲故事的内容呢。”我竭力做出好奇的样子。
大叔红着脸愣了很久,像是根本听不懂我说什么一样看着我,突然,他大笑了起来,拍了一下大腿,把我和我在我腿上的白猫吓了一跳,紧接着他有些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以为神算子就真的只是会算命么?”
我不知道大叔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要不然怎么会叫神算子呢?”
大叔大手一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能这么想说明禾智还是单纯的孩子啊。”
“那神算子又是指什么呢?”我趁着大叔仰头喝酒的工夫再次发问,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个答案会带着我进入解谜的第一关。
大叔又是看着我笑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所谓的神算子是能通过他所能收集到的所有消息推算出你所做决定带来的后果与成败。”
“所能收到的消息?”听了大叔的话,我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但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我的思维转的比平常要慢得多,我指了指自己手掌心的纹路,“不是指这个?”
大叔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我朋友喜欢研究的东西,我喜欢更为真实的东西,也就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看着我依旧茫然的眼神,大叔笑了起来,“啊,这样说吧,我是倒卖情报的贩子。”
得到答案的一瞬间我睁开了因为酒醉而有些阖上的双眼,这个困惑着我将近两个多月的谜题终于有了答案。
看来那天他找大叔果然是因为大叔这里有他必须知道的消息吧。但是那个消息到底是什么呢?我无法开口去问大叔,更重要的是我不确定大叔是否还记得他曾经问过怎样的问题。虽然拿到了打开谜之大门的第一把钥匙,但是我还是禁不住沮丧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大叔的职业让你很反感?”大叔察觉了我情绪的变化,像是酒醒一般地突然支起上半身紧张地问我。
我强迫自己隐藏好刚才低落的情绪,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震惊罢了,不过大叔的样子很难和情报贩子联系起来。”
大叔听到我这样说再次笑了起来:“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情报贩子得像是克伯格或者007那样是大帅哥才行呢?”
我连忙摆手:“也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怎么样也要看起来精明能干啊?”说完我又重新打量起大叔,“大叔的肚子太大了,也没什么肌肉,用总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是很难让人高估您之前的职业水平。”
可能是我一副‘您可别吹了’的样子刺激到了大叔,大叔显得比刚才还要精神,脸上挂着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看着我说道:“你还说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要是长得那么不接地气儿,直接做演员去就行,怎么可能还要去混社会讨饭吃呢?”大叔因为太过激动,在说完话之后连续咳嗽了好长时间。
他的咳嗽声引起了博简的注意,他从窗前走了过来,小声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却没想到博简的反应比我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要强烈。他上下打量着大叔,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还是觉得一点都不像。”
“不像什么?”大叔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特工啊。”博简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气得大叔又是一阵的咳嗽。这下,除了我和博简,连屋子里的猫和狗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大叔。
大叔等了我们一会儿,又给自己填了一杯酒灌进肚子里才面色不善(但我肯定这是装出来的)地开口说道:“你们这全是偏见,对于情报贩子的偏见。是老看电视剧而形成的先入为主的误解。再说了,我说的是情报贩子,不是谍战剧里的情报人员。如果说是‘包打听’倒是更符合我以前的身份,不过这个词有些贬低的意味,我不太喜欢这样用种词来描绘自己的职业,但是这个实在是太合适了。不过我倒是从来不在人后嚼舌头,我只把消息卖给真正需要的人。”大叔突然严肃起来,让我和博简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给大叔重新倒上酒,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大叔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表情上的变化,害怕吓到我们,只好放软了语气小声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们生活永远不会是像电视剧,。你看我一个常年混迹于社会,胡吃海塞的人自然不会帅气到哪里去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我哪儿都去的缘故,我的消息通常比别人要更为准确。”
“这是为什么?”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大叔眨了眨眼睛:“因为我的消息来源更多啊?不过择出有用的信息,再去给这些信息估价,记住这些信息,提供给最需要的人可是更费事的工作啊。”大叔说完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放在大厅里的木质座钟,惊觉时间已经太晚,便轰我们回屋休息。说更具体的事情不能说给我们听,毕竟他还是有职业道德的。“我说过了我不在人后嚼舌头。”
我们刷了牙去睡觉的时候,我正犹豫要去那间屋子休息的时候,博简直接和我们到了晚安进了书房。大叔说博简一来对那件书房很感兴趣,每天都会习惯性地去翻一下这些书,所以博简自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睡在了书房,所以另外一间房间,大叔收拾好了给我来住。白猫悄无声息地跟着我一起进了这间屋子,熟门熟路地跳上了床,冲我喵喵叫着。
晚上,窝在杯子里的我,听着猫咪在被子上发出的呼噜声,头脑却因为今天晚上听到的那个劲爆的消息而变得异常清醒。“包打听”么?我心里默默想着大叔之前的职业,也更加好奇到底他曾向大叔打探过什么样的消息呢?看来虽然我解开了第一道谜团,但是现在看来,我离真正的谜底还是远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