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
从不同意义来理解,自然也能得到不同的回答。
记忆对人究竟有什么作用?
认识自己,反省过错,认清前路。
那么,无法忘却的缅怀呢?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那如此,你正在经历的呢?
刻骨铭心,却无从所忆。
结局又如何呢?
勿念勿忘,不即不离。
苍莽蔚蓝,山野崎岖,张彻提着两个不知何处来的小酒坛,一摇一晃就似喝醉一般,自山平线下慢慢浮现,背后是不尽的光辉,身上是被反映着的无底深暗,散漫地四处行走着,不顾那牛仔裤被泥巴玷脏,被荆棘割烂。
“那血腥味的来源,就在这附近吗。”张彻淡淡问道,尽管步调轻浮散漫如醉,那两坛酒却没有任何开启的痕迹,他的神态无比疲惫,却也没有醺意。
“的确就在这附近,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月之久,又有黑春紫寰那件事,但当时那事发生得实在太过诡异,所以那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云凌答道。
“可惜,她虽然想瞒住我,言谈已经非常小心,不过却不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这里是全知全能的人,那些话语中隐含的信息,倒是很好获取。既然戈薇都出现了,那个早就该出现的人,又如何能瞒住我。”张彻长叹了一口气,脚下一个趔趄,也不管了,直接就随便摔在了地上,躺着望天懒得起来了。
“既然你就发现了,为何今日才前来。”云凌顿了一下,方才问道,疑问的意味却不是很强,他大概心里也已经清楚答案了。
张彻没有答他,面对那耀眼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目中不知是被晃出的抑或其他原因而有些盈盈的湿意,索性闭上双眼,苦笑自嘲道:
“或许你说得对吧,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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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看厌了,这阴冷潮湿一成不变的黑暗。
湿润的气息混杂着难闻的药草味,相对于这无聊寂寞的时间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了。蚂蚁啊蜘蛛啊之类的虫子徘徊在身边两寸外,大概是地上被洒的驱虫药物起了作用。
自从那场耀眼到自己再也不想再看见光明的大火之后,果然就只能蜷缩在这片黑暗之中。
哼,早就堕落到黑暗污浊的底端了,还有什么祈望光明的念头。
……不,也许还有,那个女人,是唯一的光明,比外面好多虚假没有实质的光明还要温暖好多。这种光明,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既然存在了,那就把它抢过来,养护在手心里,珍藏在家。
呵呃哈哈哈哈……这个身体,还说什么疯话。
真是个蠢女人,居然连我这种人也敢救……
…………
…………
好慢啊……
…………
天还没有亮……送早餐的时间没到……
…………
太阳照进来的角度不对,还没有到午餐的时辰……
…………
眼睛涨着,真是令人厌烦的感觉,可是消遣无聊已经睡了太久,实在睡不着…………上药的时机还没成熟…………上再多药也没有用,我已经废了!这个身体已经废了!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事都办不到!办!不!到!……
…………
她又走了……天黑了,又要一晚才能看见……不知她明日几时来送饭……若如今日般晚,醒来太早撑起精神等待着实难熬……可是若来早了,以她的性子又不会叫醒我,那就少见了她好多面,少相处几刻………………罢了,还是醒早一些吧…………
…………
…………
…………
我想动,想要动,想要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
我想要去抓住那束光,把它握在手心,将它据为己有……
哪怕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不害怕失去什么,只要拥有它,我就拥有一切……
所以,不要这个身体,它早就腐朽不堪了,不要这个灵魂,它早就污秽脓浊了,谁想要就拿去吧!我只要能自由活动的身体,去抓住那束光!
谁予我身?!
孰赐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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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脚步声。
踏步的节奏不是那个女人。
踏步的声音有提着物体,脚步虚浮却稳定,是个好手,得配三个弓箭手,两个快刀才能拿下,还要有地形掩护准备情况有变撤退回寨子里。
哼……都什么情况了还说这些,自欺欺人。罢了,当做消遣无聊,来者是谁呢,那个橘色衣服的小孩子告诉别人了吗……
嗯?这声音,他在扬声喊话?……越来越清晰了。
“黑春说,北部战乱,各地民不聊生。那么政权争夺,乱世局势有变,不说妖患,必有匪乱,乱中伤亡乃常事,所以有一两个伤兵逃亡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甚至土匪头子跑了也是经常。”
他在说什么?在对我说话吗?黑春是个什么东西?
“那女人前两天提过,战乱蔓延,各地民生疾苦,就连土匪也死伤俱多。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如此说,必然有所根据,可是村民最近因乱都很少去大城里交易,这封建自然小农经济也自能支持,她更是很少离开过村子,那个满脑子半妖啊实力啊月石啊之类的犬妖想必也不会关注人类世界发生的这些事,那么,谁给她的信息?”
那女人?那女人是谁?……是那个巫女吗……他和她什么关系?我和那女人说些这些事拖延她回村的时间,让她多待一会而已,这又如何了?
“那女人两月之前和她妹妹有一次晚归,以她的作息时间本就有些稀奇,更稀奇的是她二人身上居然有极淡的人类血腥味,而我并未在那期间见过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在那之后她上山得更加频繁了,这便更加蹊跷。”
看来真是那个巫女……他到底是谁!为何言谈之间对那个巫女的习性和作息如此熟悉?!
“这几天出现了一个活泼的女孩,按理说她不应该在现在出现的,然后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我问了那女人的妹妹,虽然言谈之间多是欺瞒隐骗之语,但我至少知道应该是那女人让她如此隐瞒的,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就明朗多了。所以我今日上来,那女人终究在这方面不了解男人,那些淡口蔬肴你怕是早吃腻了吧,特意寻了沽有些年头的好酒,前来为你爽口。”
声线渐晰,话音落时,他瞪圆狰狞昏黄布满血丝的双目,看到了洞口背对光辉的那个男人。
“我知道,其实我们要的很简单,不过是活得下去,与活得更好而已。”
那个男人摇了摇头,似乎非常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
“所以我今日前来,为你爽口,为你践行,然后,送你上路。”
他的语气平静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