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了,小意拥着爹回到家里,一把夺过老头身后的步枪,爱不释手地摆弄起来,他万分羡慕地对爹说:“还真没看出来,爹有这么好的枪法,只一枪就把那帮狐假虎威的家伙镇住了,以后,我要是有把枪该多好啊!”
“小心点!别弄走火了!里面还有两颗子弹哩。”小意爹起身把枪拿回来,放到墙角。
小意纳闷地问:“那刚才那会你咋说里面有十发子弹呢。”“小子,学着点吧,这叫兵不厌诈。对付这些地痞二流子,一要胆大,二要机智,总之,你要在气势上先压倒他们才行。毛主席说得好: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又来啦!又来啦!快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小意娘接过话题,嘱咐老伴:“以后这样的事可别再出头了,还有小意,那么紧急的时候你还敢戏弄人家,都快把我吓死了!”
小意做个鬼脸,把话题转移开去,问爹:“我咋觉得搜破烂的老姜头最近有些蹊跷呢?他天天在咱这胡同转悠,到底咱这破胡同有什么宝贝值得他恋恋不舍啊?”小意爹吐了一口烟,道:“老姜头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实话告诉你吧,他老家是陕西的,年轻时由于参加盗墓倒卖国家文物曾经坐过几年牢,出来后由于啥也不会就学了一套相面看相看风水的本领,但是呢正赶上全国性的破四旧废除迷信活动,他这一套又没用武之地了,再后来,他随着知青上山下乡到处混饭吃,直到后来小北庄他的一个远门亲戚收留了他,对了,他的那个亲戚从前是个守墓人,据说生前是个晚清太监,听老一辈人传说那太监守的古墓就在咱们胡同南面的大坑一代,也就是包围着三个大坑的七个大土疙瘩,至于古墓埋的是谁,我只大约知道可能是梁山义军的几个将领,这个有空的时候我再细说,先说老太监死后,老姜头就开始做起了收破烂的生意,一直到现在,似乎也没发什么大财,不过像他这种游手好闲的人,能够自食其力也算是一件好事......老姜头的事你们都不要外传,我也是听近门胡来财他爹胡吉成活着的时候说的,刚解放时,吉成哥曾经在外地当过几年的检察官,有很多案子我都从他那里听说过。”
“哦,这样啊,怪不得我看见老姜头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呢......”小意若有所思的说着,又蹲在墙角的步枪跟前细细的打量起来......
当天晚上,胡老黑父子为了答谢小意爹的救场之情,特意上门来再三央求,非得让胡老犟去他家喝点不可,小意爹盛情难却,起身说了句:“好吧,反正一个羊也是放,两个羊也是放,我答应你们去陪陪胡书记,不过呢,只这一次,下不为例。”爷俩陪着胡老犟回到家中,见村支书早就在胡老黑家落了座,大家简单寒暄几句,就开吃起来,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小意他爹竟然不胜酒力,提前摇摇晃晃地回家了。剩下书记一人反而越喝越勇,接连把胡老二父子俩灌趴在桌上,然后他才两眼发直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里屋走去。
胡老二的媳妇白菜帮刚刚和衣躺下,就闻见一股浓烈的酒气向她扑来,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男人胡老二又喝多了,没有理会,但听到一阵子呼呼的喘息声后,她才警觉地侧着身子打量起来:“啊!胡书记,您老人家咋跑俺屋里来了?”见胡书记没有理会,她一轱碌坐直身子,又提高了声音问:“胡书记!三爷爷!你走错门了吧?”被她称之为三爷爷的胡书记打了两个响嗝,嘿嘿一笑:“啥叫走错门啊?俺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嘿嘿嘿。”
“三爷爷,你...这是喝醉了吧!”白菜帮一边说着一边起来躲闪,然而肥壮的书记把里屋门堵了个结实,他一把上去狠狠地抓住她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哼哼着说:“奶奶个腿哩别吱声!今晚你是跑不了啦!告诉你吧白菜帮,只要你今晚从了俺,你家要啥好处就有啥好处!是要宅基地还是免超生款随你挑。”他说着说着双手就伸进她的上衣里面一阵乱摸索……胡老二家拼命挣扎,声音再度加大了:“你再乱来俺就喊啦,让他爷俩听见了可没你好果子吃!”胡书记却哈哈地笑了:“不怕丢人你就喊吧,你男人的脾气我还摸不清吗?给他几瓶好酒灌灌就不知道姓啥哩!再说,俺也不会白让你跟俺好,现在村里正在建棉花加工厂,只要你说句话,给你个临时工干还是有把握的。”说着,他又恶狠狠扑上去,白菜帮眼看无处可躲了,顺手从桌上抄起把剪子,指着书记:“你别过来,再往走一步俺就和你拼命!”书记一愣:“奶奶个熊哩!别给你脸不要脸!你家去年的提留款还欠着村里呢!今年的更不用说了,你要再这么软硬不吃,就别怪我要连本带利的来要账啦!”老二家的剪子慢慢又松了下来,书记借机有上前一步,威胁道:“还有你家超生儿子的罚款,少说也得三千块钱,要不是我给你们遮拦着,你两口子早就被计生办抓去游街了!哼哼,怎么样,这笔账你可是不吃亏。”
说到计生办,胡老二家还真害怕了,比起黑铁蛋那一伙人来说,那可是一帮如狼似虎的真敢下把的打手啊!前几天村里有几户没交罚款的就被他们抄了家,还把家里的老人妇女都狠狠毒打了一顿,最后还关在小黑屋等家人拿钱来赎。如今,家里的二孩子属于超生抢生,万一被他们抓到了……胡老二家想着这事倒吸了口凉气,头慢慢地低下去,说:“三爷爷,咱们也算是一个家族的,你也五六十岁的人了,俺才30岁多点,你这样做可就是乱来,就不怕遭报应啊!”
书记嘿嘿一声冷笑:“报应?哈哈,我还真不信那一套!想当初我和何会计胡老犟几人砸了那么多古庙神像也没见有什么报应,哼哼,至于那些草民鼠辈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咱村里的土皇帝,上有县人大代表的身份,下有几十年的党龄,老子不就是喝喝酒找找女人嘛,大不了给个警告处分,不痛不痒的,嘿嘿,实话告诉你吧,和我好过的老娘们少说也得三桌了,一开始哪个不是哭哭啼啼的假正经,可是到后来又咋样了?还不是主动又送上门来!哈哈哈,你们这些妇女啊,还是实际一点好。再说了,你那上面又没记号,嘿嘿嘿。”胡书记流里流气地笑着,又扑上去一把撕扯起白菜帮的上衣,一边又薅着她的裤腰带把她死死推倒在床上………
“哎!哎!你们咋都趴下啦?”堂屋里响起了小意他爹的声音,他推了推胡老二父子俩几下,说:“俺的烟袋杆子忘你家了,晚上不抽几口还真睡不着。哎——书记上哪去了?回家了吗?”胡老二使劲睁开惺忪的双眼,说:“安样来,俺的酒量咋越来越差劲了,还是书记的海量牛逼!俺以后可得跟着他好好练练。咦——书记去哪里了?”
一阵轻轻的啜泣声从里屋传出来,胡老二起身晃悠着向哭声走过去,进门就骂:“老姥姥个腿哩你哭啥啊?不就是喝咱家点酒吗你心疼啥!”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猛地惊呆了:媳妇正披头散发半露着白花花的身子趴在床上哭着,胡书记正急急忙忙地提溜裤子,现场的情形让他的醉意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一股无名的怒火呼地一下从他胸口窜出来,他大吼一声:“你们这是干的啥?昂?”他一把薅住书记的衣领子,叫喊道:“三爷爷!你说!把俺媳妇咋的啦?”他血红的两眼此刻仿佛要喷出火来。书记使劲分开他的手,轻描淡写地回答:“能有啥事啊?俺喝醉了,走错门了。”说罢,他就趁势挣脱了身子往外跑,然而却被闻声而来的小意爹挡在了门口,书记一拉他的胳膊没拉动,只得耷拉着脑袋倚在门口。
胡老二又一把拉起老婆来劈脸打了个响亮的耳呱子,怒呵道:“你妈拉个巴子哩!你们刚才到底干的啥?今晚不弄明白老子就宰了你们俩!”可是他的吼声似乎并不灵光,白菜帮被他一巴掌打翻在床上后再也没吭声,就是一个劲地哭泣,而且哭声越来越大。
小意他爹一把拽住胡书记往堂屋里拖,哐当一声把他扔在椅子上,书记感觉到他已经知道发生的事了,就低声哀求道:“大侄子来,我好歹也是你的老上级了,这事咱就别声张啦,回头俺让你当村长!不,是兼职村长!”小意爹朝他吐了口唾沫,骂道:“你这算什么熊玩艺啊!一次次给咱共产党员抹黑,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啥时候能通点人性啊!给你说吧,这一次的事俺非得报给镇里的领导。”书记见软的不行,脖子一挺,说:“你想多管闲事是不?我明天就把你的破民兵连长撸下来,有本事你就把我告倒,哼!充什么英雄啊!我还不清楚你那两把刷子。”小意爹一脚朝他踹过去,说:“这个破民兵连长俺还不干了呢!英雄不英雄的我这一关你今晚是过不去了。”胡书记连椅子带人翻滚在地上,直恨得他咬牙切齿:“好啊!你连我也敢揍,有种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里屋的胡老二打骂完老婆之后还不解恨,跑到厨房把菜刀拿在手里,快步朝胡书记奔过去,高高扬着菜刀大骂:“你个披着人皮的野兽!今天不把你腌了俺就不是人!”然而他高举着菜刀的手被小意爹接住了,他夺过老二的刀扔在地上,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冲动伤人会坐牢的,不如你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让法律来制裁他好了。”胡老二气得直打哆嗦,喊道:“大叔来!俺可咽不下这口恶气啊!今晚不宰了这个龟孙不算完!”说着又去地上拾刀,小意他爹忙又上前和他争夺起来,谁知胡书记一看有机可趁,爬起来夺门仓皇而逃……
还别说,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跑起来还挺利索,几分钟不到,胡同里已经没了他的半点影子。
胡老二奋力甩开小意他爹的手,手里挥舞着菜刀嗷呜叫骂着追了出去……
小意他爹只好转身叫醒死猪一样的胡老黑,让他照看好自己的儿媳妇,说完也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此刻,胡同里尖利而吵杂的狗叫声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