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晓泉这么说,我更加伤感,险些掉泪。是啊,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象根草,没想到表弟的心灵最深处,竟是对母亲的眷恋。
此时,晓泉的扣机响起,是家里人的电话,她回复之后便要赶回去,她的家里人要从老家赶来,表弟的身后事还得处理,不能再在我这里耽误。
我一局外人无法插手帮忙,且虽说表弟遗书中并没有提起我,但我依然感觉我罪责难逃,我害怕再次面对表弟,更不想再去感受伤悲,我只想逃避,逃的越远越好。
送走晓泉,我立刻回房,把门紧紧锁住,晚上也不敢关灯,生怕表弟的阴魂会借了黑暗的夜色前来找我,我在心里已无数次的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提心吊胆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堂姐打来了扣机,我一看号码急忙回复,电话里堂姐告诉我,她已联系了主管局长,让我晚上跟她一起前往他家拜访。
放下电话我既兴奋,又紧张,能找到主管领导,那等于找到一条通往胜利的捷径,但这事怎么跟领导说,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我并没有什么经验,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送什么,怎么送才能送到领导的心坎,而不至于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这所有的一切也只能全凭我堂姐指导。
对我而言,有过上次省局找工作时的教训,我绝不能像我父母一样病急乱投医,做无谓的散财童子,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辛辛苦苦舍不得吃穿省下来的血汗钱,白白便宜了世间人,这真是穷人的悲哀啊!
报考公务员对我而言,我并不太在乎,考上考不上,考上了能否被录取,说实话,我一点都无所谓,朝九晚五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且我还有诗和远方的爱人。。。。。。
思量再三,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要人有,要钱,一毛我也不想拔,顶多弄点水果糊弄了事,我的钱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哪怕送给小姐们,我也决不往领导们兜里放,一毛也别想!
和我堂姐通完电话,我赶紧告诉我父母,我父母也立刻联系了我堂姐了解情况,我母亲又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我堂姐一定要帮我把事情办好。之后,我父母再次嘱咐我要紧紧跟好我堂姐,多上门,多催促,我母亲说的话实在太多,我几次想打断都无能为力,只好硬着头皮听完。
当晚,我大姐为我准备了水果作为上门的礼物,我姐虽是生意人,但胆子小,寻常小百姓就怕见官,不敢陪我一起登局长的门,只好不住的拜托我堂姐,我堂姐对她说:“你就放心吧,我亲自带他去。”
我姐本想把一部分水果送给我堂姐,我堂姐哪肯要,亲戚之间这样容易生分,堂姐万般推托,坚决不收,最后只能把水果全部扛到局长家去。
我姐天生大手大脚,也是个只会用血汗赚钱却不懂攒钱的寻常小市民,这一堆水果,不下四五十斤,局长家住在三楼还没电梯,扛到局长家门口时,我已累得气喘吁吁。
一路上,堂姐为我简单的介绍了局长的基本情况,局长姓舒,海南人,国土局的副局长,分管的业务范围包括土地储备。
由于这次招考的岗位是土地储备中心的三个名额,舒局长可以说是真正的主管领导,但由于舒局长刚上任没多久,很多重要问题还得大局长最后拿主意。
我对官场的门道并不精通,听了堂姐的介绍,我是一边喘气,一边答应,这些水果实在够沉,走的距离够远,还得爬楼梯,真是累得不轻。
虽然我当了几年导游,见过无数领导,按理说不应该紧张,但真的站到局长家门前,我的心跳却在加快,呼吸也急促,心脏仿佛要跳将出来。
“叮咚”,我堂姐按下了门铃,我的心也跳的更快,“咚咚咚”如战鼓紧擂。
“咔嚓”,门锁一拉,局长家的保姆把大门打开,问道:“找谁?”我堂姐笑道:“我是邢福美,局长的兵,跟舒局长联系过的,让今晚过来坐坐。”舒局长在里面听到声响,特别是听到我堂姐的名字,立刻叫道:“让他们进来坐吧。”
我和我堂姐赶紧弯着腰往里走,我把这大包水果往里搬,局长一见说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别这样,一会带回去。”我堂姐笑着说:“没什么东西,就是一点点水果,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局长又是一阵埋怨,才终于让我们把水果放下,我们就算过了头道关。
我堂姐是国土局的业务骨干,舒局长又刚来不久,自然对我堂姐很是客气。
局长让我们赶紧坐下,又亲手给我们倒了茶,把我们感动的无可无不可。
局长门前是非多,作为政府要害部门的领导,舒局长家自然也是高朋满座。
相比北方,海南的领导们不介意办事的人往家跑,这样似乎更亲切,还省了出门的麻烦,领导们白天忙完工作,晚上还要在家里加班,着实不易啊,他们赚的也是辛苦钱!
屋里除了我们,还有两批客人,好在局长家里够宽敞,沙发够长,椅子也够多,这也方便上家办事的群众。
前来办事的人都各有引荐之人,除了来谈业务的,也有和我一样报考国土局职位的人,大家既然来到局长家,自然是要紧密团结在局长的旗帜下,所以哪怕彼此之间有竞争,表面也得和和气气,互相笑着打过招呼。
说实话,这种中国式关系我很不适应,他们与我打招呼时竟十分坦然,仿佛我们并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多年的老朋友。
虽然我接受不了这样的问候,但也只能勉强装出笑脸回应,与对手坐在一起我心里相当的难受,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里。
别看表面上大家客客气气,私底下却是舞刀弄枪,背后是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要知道,就这几个岗位,却有无数人报名,后面大家都在运作,竞争之惨烈可想而知。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热情招呼背后竟是笑里藏刀,无非是要套出竞争对手的底细,我不知江湖之险恶,好在有堂姐护驾,我只有听她的,多听少说。
第一次和局长见面,当然不能聊太多,主要还是先熟悉,为留点好印象,能留下深刻印象更好。
我堂姐虽然只是舒局长的下属,又是个女人,但大凡新领导刚来,还没坐稳当,对于单位里的元老和骨干,还是需要尊重和利用的,这些人久在岗位,深谙行业的奥秘,根扎的很深,新领导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与他们的关系,那他们会阳奉阴违,在背后拆台,你的很多新政就难以推行。只有双方互利互惠,互相尊重,工作才能顺利开展,只想马儿跑的快,却不让马儿吃草,那绝不可能,政治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当年刘备进川抢走了刘璋的江山,也得重用前朝贤能以安定人心,这样他便迅速坐稳江山,与孙权曹操三足鼎立,等坐稳当了,根扎牢了之后,再慢做打算。清朝之所以比元朝长寿,也是统治者实行满汉共治天下,对前朝的贤能拉拢利用,给于高官厚禄,而这帮前朝的贤达,跟谁干不是干?人生在世就求个锦衣玉食,跪姓朱的和跪姓爱新觉罗的一样,也是那些礼节,并无不同嘛,所以又高高兴兴的上岗了。
当然,我堂姐也很懂官场的这个礼,打人不打脸,在面上,对舒局长也极尽奉承,没办法,为了我的事,堂姐也屈尊了。
等前面两拨人把事情说完,终于轮到我们。此时又有敲门声,保姆一开门,又是找舒局长的,也都有熟人拜帖,局长也笑着把他们迎进来。
屋里人多,谈完事的人不好赖太久,只能起身告辞,临走又向局长点头哈腰,紧握舒局长的手,恳求局长把自己托付之事记在心头,临别时是那么恋恋不舍,就差痛哭流涕,握着的手是那么的舍不得松开,生怕这一松开,握手的时间还不够长,还不足够向领导表达敬意,更害怕这一松开,与局长一别,局长便忘记自己所托之事。
这一场告别,又持续了好几分钟,局长礼貌的把他们两拨人送走,又回来陪新来的人,这父母官着实不易啊!
此时,我也不似当初那般紧张,终于抬头看了看舒局长,他高高瘦瘦,文质彬彬,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地道的海南读书人,看年纪也就30多岁,真是年轻有为,这样的年纪能到这样的权力部门当领导,后台确实不简单!
等局长把新来的人安排妥当,我堂姐也才开始谨慎的给他把我的情况介绍一番。
“局长,”堂姐她说:“这是我堂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学的是土地管理专业,今年报考了我们局储备中心的职位。”舒局长虽然只是副手,但中国人礼貌上会把“副”字去掉,这样也显得尊重。
我堂姐说完,立刻让我给局长问好,我忙站起了身,点头加鞠躬。
咱们可是导游出身,这个礼数天天都在用,搬到这个舞台上演,也照样管用。所谓礼多人不怪,舒局长一看我很懂礼数,心里十分高兴,就多和我聊了会,这就等于多给了我机会。
舒局长详细的问了我的情况,比如年龄籍贯,哪年读的大学,专业以及老师,还有我现在从事的工作等等,我都一一做了回答。
做导游最大的好处,是学会与各种人打交道,这一点让我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成熟和世故,在谈完话之后,我补充了一句:“局长,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在您手下踏踏实实干事,多跟您学习,请局长栽培。”
舒局长高兴的说:“我们局就是要多招你们这样的人才,好好努力,先把试考好。”我听了心里也很痛快。
我们聊完,就该轮到别人上了,但我们也不可能就立即拍屁股闪人,还得多坐会,以示尊重,在别人谈事时,也要适时插上两句,体现自己的存在,借此与领导交流互动。
一群人一起谈事着实尴尬,脸皮不够厚还真不行,说话还得掌握好技巧,言简意赅,迅速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半天没说到重点还占用了别人的时间,会引起领导的反感,所以,之前的准备十分重要,第一次印象分差,后面就不好改变了。
前来谈事的不光有当事人,更有不少职业掮客,也就是中介,这种人要价高,但他们与领导们更能互动,更掌握领导们的喜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能做到打蛇打七寸,因此也能掐中领导们的要害,掮客们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我的下家一出言,就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