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苏桐衣听得昏昏欲睡,恍惚回到大学时的课堂,连空气都熟悉起来。身旁坐着熟识的同学,讲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竟带着一股文言的韵味。她虚张着眼,明亮的光渐渐模糊起来,这是到了哪里?
是古代,还是现代,苏桐衣困惑起来,为何会缺了一段中间衔接的记忆。
“桐衣……桐衣……”
耳边飘过一阵小声的呼喊,眼前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她立即醒了神,被太傅抓个正着。
“你是睡着了?”太傅的脸色耸拉下来,竟敢如此松散随性,不把学识放在心上。他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花白的胡须随着嘴唇的起伏上下飞舞,“姑娘该当自律,你虽是徐美人之姊妹,君上也看重你,但是,诗经乃先辈传承,姑娘还是不该懈怠。”
苏桐衣瞬间站起身来,“是……是……太傅,我知错了。”
“无妨,你坐下吧。”
苏桐衣不禁松了口气,幸好太傅没有为难自己,大概因为书生的缘故。余屹冲她挤了挤眼,原来刚才是他在叫自己。
讲课讲了一半,太傅临时有事耽搁,吩咐今日教学暂时作罢。
叶凌风马上不安分起来,端起凳子挪到苏桐衣面前,特意笑着说,“刚刚太傅居然放过你?想当初我可是被罚站一天,也不见他对我手下留情。”
苏桐衣伸着懒腰,倒在桌子上,懒懒地说道,“我已经是朽木了。”
“桐衣,要不要吃我给你带的栗子酥?”余屹插过话,从袖中取出一个整齐包好的纸袋。
苏桐衣眼睛眯成一条缝,“余屹,还是你最好,正好我饿了。”说着就用手去拿,叶凌风见了,立即打掉她的手,皱起眉头,“你一个姑娘,手碰过笔和纸张,怎么能用手去拿吃的。”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巾递给她,“给,用这个拿着吃,至少比你手干净。”
“这么麻烦……”苏桐衣不满地嘟囔一句,这是什么毛病,知晓他也是一番好意,还是接过来。
余屹见她吃得专注,笑着问,“好吃么?”
苏桐衣赶紧点头,嘴巴的饼渣随即掉落下来,叶凌风嫌弃地向后仰着头,“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吃东西像你这样。”
“凌风哥哥?”他们身后突地传来一声甜甜的呼喊,苏桐衣顺着声音望过去,不远处正有一女子款款走来,身段娇柔,脸上带有若隐若现的梨涡,整个人更显恬美可人。不过她的眼神,却直直地停在叶凌风身上,欲说还休。
见状,余屹凑到苏桐衣耳边说道,“这是大司空之女,白鸢,年方十七,痴心爱慕叶凌风。”
叶凌风立即瞪他一眼,低声说道,“怎么这些有的没的,你都知道?”
“只要是发生过的,特别这种事,我基本都知道。”
“当心知道太多,也死得早。”
苏桐衣乐呵呵地瞧着叶凌风脸色越来越不自然,他也有今天。
“不许笑。”
结果余屹和苏桐衣笑得更加起劲,更加猖獗。
白鸢笑意盈盈地走来,每一步走得及其小心端庄,深怕出了差错,甜甜地望着叶凌风,“这是多久没见到凌风哥哥,前段时间才知道凌风哥哥封号西凉王,照理说应该称西凉王的。”
“没有关系,白鸢。”
白鸢的眼睛晶莹闪烁,抬起头轻轻看着他的眼,“凌风哥哥,多久会再带鸢儿去放风筝?”
叶凌风背起手,想也没想就答道,“你都多大了还要放风筝?”
苏桐衣立即在背后用手肘打了下他,到底会不会聊天,简直能把人急死。
叶凌风回过头来狠狠瞪她一眼,顺势拉起她,“白鸢,今日我就先走啦,有事明天再说。”
“凌风……哥哥……”白鸢的声音小了下来,木愣愣地看着他离开。
苏桐衣甩开他的手,“叶凌风,你怎么能对一个姑娘这么残忍?你没看到刚才她的眼神,连我都心软了。”
叶凌风丝毫不在意,“她不会放在心上,再说放风筝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小孩子。”
余屹摇着头,“看来你根本不懂女子的心思。”
“我为何要懂?”
余屹笑了笑,轻声说道,“有些事,等你懂就晚了。”
这时,苏桐衣凑上来,“白鸢也没什么不好,你干嘛对她爱搭不理。”
叶凌风叹了口气,难得认真地说道,“她没什么不好,甚至有时候好得过分,不像一个真实的人。我喜欢的人,不一定要多好,但必定要特别,天底下独一人。”
“幼稚……”苏桐衣默默地说了一句。
四人在路上信步走着,四处闲逛,反正今日也无事。“不如出宫去玩吧。”叶凌风说道,苏桐衣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书生那里?”
“王兄啊,不告诉他就没事。”
“那好吧。”
不曾想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为首的人正是尹妡的丫鬟,乔衣。苏桐衣默默捏了把汗,当真是冤家路窄。
“苏姑娘,倒是叫我好找啊?”乔衣的嗓音有些沙哑,口气略微有些怨念。见到叶凌风,立即行了礼,“西凉王万福。”
叶凌风点点头,示意她起身,“你有何事?”
乔衣脸上犯了难,许是没有料到叶凌风也同在,嘴上仍旧说道,“上次还没多谢西凉王及时解围,后来尹良人思前想后,想着上次的确是有不是,准备给苏姑娘赔罪。”
“我心领了。”苏桐衣抢过话,自上次的事之后,她再也不想见到尹妡。
“姑娘,这是我家尹良人的传召,这样违背,怕是不太好吧。”乔衣碍于叶凌风,说话一直低着头,但言语上却没有丝毫退让。
又是胁迫,苏桐衣瞪直眼,“你……”
余屹笑着走过来,“桐衣,我跟你去。”
“余屹,你不知道,她……”
他摆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桐衣,放心大胆地去,万事有我。”说着又向乔衣拱拱手,客气地说道,“我就是姑娘的一个小厮,有我同去,姐姐不会在意吧?”
一句话说得乔衣十分受用,甚至还解了她的忧虑,若是叶凌风拦着怕是也不好带人,赶紧说道,“无妨,只要姑娘肯去就好。”
“那好,姐姐在前方带路吧。”
余屹示意苏桐衣和温雨走在前方,自己在后面跟着,还不忘回头给叶凌风交待,“只用一刻钟,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等我们。”
苏桐衣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一路上,他什么也都不说。
不一会儿,就到了尹妡的寝宫外。
尹妡捏起嗓子,嫌弃地说道,“听说你还去了私学,同世家子女混迹在一起,你也配么?”
还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嘲讽,苏桐衣咬了下嘴唇,实在气不过。
余屹冲她点着头,眼神坚定让人见了踏实,“相信我。”
苏桐衣点点头,硬着头皮进去,照理还是行了礼。
尹妡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尖起嗓子责骂道,“狐媚的东西,上次的事我和你之间的账还没算清……”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哼……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我已通知父亲,必会找个由头除了你。”
这时,余屹站到她身前,直直地盯着尹妡。
“你这下贱的奴才竟敢与我对视……”尹妡动了气,“来人,拖下去杖毙。”
“尹妡,大司马的二女儿。”余屹冷冷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岁时因为宫中宴会,见到君上并起了爱慕之心。本来嫁入宫中的女子该是她的姐姐,也就是大司马的大女儿,尹霜。而这个女子为了嫁给君王,将来能成王后,不惜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毒……”
“你……到底是什么人?”尹妡倒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杀了他。”
“尹妡,你以为这件事情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么?”
余屹的话一字一句如同针尖,深深扎在她的心上,尹妡愤怒地站起身,“你胡说,姐姐明明是不甚跌落水中淹死。”
“淹死?”余屹冷着眼,一点点靠近,“若不是你对她下毒,让她毫无挣扎之力,如何会掉进水中淹死?”
“你怎么……”
余屹黑着脸,盯着她的脸,更加剧她心中的惊恐,他探过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还知道,你曾对君上下毒,就是为了怀上一个孩子,成为王后。”
尹妡吃惊地盯着他,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余屹冷笑着,如同地狱的恶魔,“我劝你最好不要惹苏桐衣,不然你的下场才会是很惨。”说完眼中冒起火光,震慑着尹妡的内心,她虚张着嘴,再说不一句话来。
“桐衣,我们走。”
苏桐衣惊讶地跟着他,没想到尹妡真的再没言语,也没有再刁难
“余屹你还说了什么,尹妡怎么吓成这样?”
余屹冲她随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先去找叶凌风吧,说好要一同出宫。”说完动了动手指,解了屋里奴婢奴才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