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见明看着小曾孙的照片,心情极好,精神状态就更好了,这是他中风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庄南生看在眼里,心里又欣慰又酸涩。
“未未的照片还有多吗?”庄南生从病房里出来,小声地问庄立军,言语中竟有些小心。
“我洗了三套,待会儿给您一套,胶卷在我这儿,如果您还要,我再去洗几张。”庄立军初为人父,恨不得满世界炫耀自己家的大胖小子,当初一口气就洗了三套未未的照片。
庄南生沉吟片刻,“你拿一套给你妈吧。”
庄立军的笑容一滞,苏素云当初对刘好好的伤害,他还历历在目,如果苏素云不被人挑拨说那样的话,也许刘好好还不会下定决心回南省,他们也不会两地分居,现在他还能够娇妻在侧,稚子在怀……
如果要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他本来不想原谅苏素云的,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看着刘好好为了生孩子吃了那么多苦,若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苏素云对他的付出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和她计较,庄立军抿了抿唇,眼神黯淡。
“你妈病了,多体谅她一些吧,”庄南生一脸疲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和苏素云没有感情,但有责任,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他有责任照顾她一辈子,“你也知道她那种病情绪很容易失控,当初她也是身不由己的,未未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现在家里最惦念未未的就是她了,她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多问未未的事情,你把未未的照片给她看,对她的病情应该会有帮助的。”
“我知道了,爸爸。”庄立军点头应下,他哪里能真的和她置一辈子气。
看着庄南生那苍老憔悴了许多的模样,庄立军心里很难受,父亲这辈子几乎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和一个并不相爱的妻子过一辈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现在还要负起照顾她的责任,包容她所有的脾气,他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他们做子女的还能各自成家离开,庄南生却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爸,你要多保重身体。”庄立军鼻子有些发酸,大概是他自己也当了父亲的缘故,他和庄南生之间的距离突然近了许多,他也更能理解庄南生的为难了。
儿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庄南生有些意外,随即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是满满的骄傲和自豪。
“好好和一位南省很出名的老中医交好,她给妈妈开了一副食疗的方子,”庄立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还有这个方子是给您的。”
“我也有?”庄南生有些奇怪,“我身体好着呢。”
“好好说她临走时见您神色憔悴,恐怕晚上都睡不好,所以让您晚上喝一些酸枣仁汤,养血安神,清热除烦的。”
“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家里事情多,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却看在眼里,这样的孩子怎能不讨人喜欢?”庄南生慨叹一声,“我们欠她的太多了,她这次生产还顺利吧?”
“不是很顺利,”想起当时的情形,庄立军还有些后怕,“疼了两三天,孩子一直出不来,最后只好剖腹产了。”
“她受苦了,你却不能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庄南生叹了口气,“今后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可不能辜负了她。”
庄立军郑重地点头,刘好好本来就是他放在心头仔细呵护的人,不用他们交待,他也会用尽全力去爱她。
春节刚过,气温依旧没有转暖的趋势,庄立军拎了几瓶酒,推开了一扇虚掩的红漆木门。
“立军哥来了!”
“哥,坐这里!”
外头寒风凛冽,屋里却暖融融的,十分热闹,桌面上烧了一个铜炉大火锅,围着桌子满满当当地坐了十几个人,都是庄立军的发小。
见着这些一出生就认识,从小厮混到大的发小们,他那向来冷肃的脸上浮起了微微的笑意。
“哥,听说嫂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一来,众人就起哄道。
他扬了扬唇,不无自得地说,“七斤二两。”
“瞧把立军哥给得意的!得请我们大家喝酒!”
“我这不是都带来了吗?”庄立军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
“茅台!”胡国庆抢上前来,怪叫一声,“五瓶特供茅台!哥,行啊!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有了好酒,席间的气氛更加热烈了,十来号人围着火锅,涮着肉喝着酒,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惬意。
“立军哥,这钱是给我侄儿的满月礼,你可要收下!”酒到酣处,一个红鼻头的年轻人打着酒嗝从包里拿出一摞钱拍在桌面上。
屋里静了静,他们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是这么一摞钱拍在桌面上,还是让人有些震撼的。
众人的眼神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试探地问了句,“大明,你哪来这么多钱?”
“做生意啊,傻子,”钱大明乐呵呵地笑着,“现在什么钱都比不上做生意好赚,我让老爷子批了个条子,拉了一车皮货去霖省卖,再从霖省倒了一车皮货回来,来回一倒腾,赚的钱比你们几个干一辈子活赚的都多。”
大约是酒喝得多了,钱大明说起话来也肆无忌惮了,“现在可是赶上了好时候,咱们这些人啊,就是胆子太小,只要咱们撒开膀子干,有什么钱赚不着?我现在和几个香江人谈生意,准备和他们合伙在京城里开饭店,到时候赚的钱更多,哥几个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干?”
“大明,你之前去南方就是跑这事儿?”圣人才不爱钱,他们都不是圣人,只是凡人而已,众人立刻意动了。
钱大明在他们之中只能算是一个小角色,之前一直都游手好闲,向来是长辈们口里的反面教材,他们也没把他当一回事,谁想到他竟然闷不吭声地赚了这么多钱。
钱大明得意地点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成为众人的焦点,在他们异样的目光下,他都快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