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长生谷原本秀丽的景色被黑幕所掩盖,什么都看不到。就如同此刻独行于小路上的孙砾对于自己未来的思绪一般,什么都看不到。
从昨天被萧炎他们五花大绑的吊在交易广场之后,直到现在他才被对方留守在那儿的一名弟子给放了下来,而那名弟子就是抢他灵药的那人,其奚落声让孙砾更是大感羞辱。
孙砾踉跄着脚步回到自己所住的草屋中,直到他坐到自己的床上,其思绪才从痛苦中慢慢回到现实。
他发现今夜不同于往日,马老头不知为何竟然在屋内点燃了一盆炭火,而此刻却坐在火盆边上大口喝着闷酒。
“来来来,一醉解千愁。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经历过?喝!这东西可是宝贝,喝醉了就什么都不想了。有些事你不能老钻牛角尖,要不然这人不得愁死?”
马老头或许觉得一个人喝酒无趣,或许又是见孙砾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总之,今天很是反常的把常年带在身边的酒葫芦递给了孙砾。
孙砾疑惑的看着他。也许,马老头也听到自己被吊在交易广场的事了吧,毕竟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不过,自己一个日夜的水米不进,舌头苦的发涩。所以孙砾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接过酒葫芦大大的咽下了一口烈酒。
这是孙砾第一次喝酒,这酒,入口微辣,并伴随着一股让他想要呕吐的感觉。但他咽下之后就觉得有一团火热往自己的胸口处上涌,神经渐渐的也变得麻木起来。
“呼……”
孙砾吐出了一口浊气,怔怔的看着烧得正旺的火盆不语。
见孙砾呼吸变得浑厚起来,马老头哈哈一笑,冲他抬手道:“接着喝!多喝几口!”
孙砾听话的扬起脖子,嘴对着葫芦嘴儿又连续喝了几大口,等他放下酒葫芦的时候,对马老头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容。
“明天我就要走了。”
马老头往火盆里添了一把木炭,淡淡地说道。
“为……为什么?我以为你一辈子就都会在这度过了呢。”
孙砾又灌了一口烈酒,大着舌头问道。他不知道马老头这么大岁数了,又在长生谷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今天会说出要离开的话?
马老头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扔给了他。
孙砾单手接过,眯着眼睛将那东西仔细看了看,才看清那是一根儿竹简,上面写着‘种植四季菜地五十亩,每日上交蔬菜百斤’的任务,落款处则写着自己的名字。
“哈哈……”
孙砾将竹简扔到地上,大笑了几声,随后又大口喝起了烈酒。
马老头也是一阵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自嘲道:“他们让你接替我的任务,嘿嘿,让我滚蛋,他们说我是个废物,嘿嘿,老了,没用了。你小子啊,我看也就是跟我一样的命运。”
“一样就一样!老子才不心烦呢,随他娘的便吧。”
孙砾恨恨的把酒葫芦扔给马老头,由于没盖盖子,里面的烈酒倾洒出了不少。
他现在双眼已经有些迷离,变得迟钝麻木起来的头脑让他根本无法想任何事情,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可等孙砾如同一团烂泥一样趴在床上之后,脑中虽然乱,却也一时无法入睡。他听到马老头自言自语,神神叨叨不知说了些什么,但语气又像是大彻大悟一样,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孙砾咧着嘴无声的笑了几下,却又听到马老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声音嘶哑的就跟夜猫子一样难听,但这反而让孙砾安详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孙砾起床之后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马老头的踪迹,对方的洗漱用具和被窝卷儿全都不见了,想是被被马老头带走了,倒是那个酒葫芦马老头却留在了孙砾床边。
孙砾拿起酒葫芦摇晃了几下,感觉里面还有一大半儿,就知道对方是故意给自己留下的,起身就想将其扔掉。但他走到门口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又回过身子将酒葫芦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自己床边。
不得不说,这酒可以麻醉神经,对他有些好处,昨晚其实是他这两年里睡得唯一一个安稳觉。怪不得这酒又被人俗称为忘情水、解忧药。
在食堂吃饱饭之后,孙砾习惯性向五花树地的方向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却木然地苦笑一声,随即又返回到了草屋,拿起昨晚被他仍在地上的竹简向长生谷的蔬果园走去。
昨晚马老头口中所说的‘他们’无非就是萧炎等人,嘿嘿,想不到对方势力这么大,居然能干预执事堂?
不过,自己那照看五花树地的任务不也是通过贿赂得来的吗?
不说萧炎是不是也用了这种贿赂手段,就单是对方的身份与自己相比,也肯定是执事堂所不愿意得罪的一方。
所以自己也不用再去执事堂了,那里是不可能有转机的。
这以后该如何才好?自己做这种劳累的任务,肯定不会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修炼,那对急于要提升修为境界的自己来说可是极为的不利啊!孙砾苦恼的想着,但脚下没停。
直到他走了很长一段蜿蜒小路,才来到一片开阔地蔬菜种植地。
别看现在天色还尚早,菜地里却已有很多忙碌的人影在劳作,这场面,和凡间无异。
由于这是孙砾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并不知道这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菜地里哪一块是由马老头来负责的。他见不远处有一个老者正佝偻的身子往竹筐里装青菜,就走到近前对那人行礼道:“道友你好,我是来此接收马道友的任务的,请问哪一块儿是他所负责的菜地?”
老者并没有回头,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给他指了指远处的一片菜地,以苍老的口气说道:“那边儿就是。”
“谢谢。”
孙砾眺望了一眼那片菜地就迈步走去,后面的老者突然怨恨地骂了一句娘,孙砾怔了一下,随后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走。
他知道,人在低谷时,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恨的,不管是对谁都是如此。
他猜测那老者十有八九跟马老头一样,也是年纪轻轻进入了长生谷,但却不得不接受在这里老死的下场。对于可怜人,他生不起气来。
来到了之前马老头所种植的菜地,孙砾惊奇的发现里面各种不同蔬菜竟然种植的井井有条,不但没有杂草,就是长势也很喜人。这大大颠覆了他对马老头那邋里邋遢的印象。
哼,长生谷几十年,倒是把一个修仙者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农夫。孙砾冷哼一声,将自己的竹简插到了菜地前面的石柱空槽里。
片刻之后石柱上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今天上午收取象牙萝卜五十斤,新鲜油菜一百斤,翡翠白菜两百斤,中午我来取。”
没想到这儿的石柱倒比五花树地那里的要高级些,竟然还能传音?其说的菜名其实也是孙砾这些日子在食堂里所常吃的蔬菜。
“知道了。”
孙砾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背起放在石柱旁的大箩筐,拿着一把铁镐走向菜地,寻找着今天自己要收取的农作物。
不得不说,这种植菜地的任务要比之前繁重的多。
孙砾中午费力的刚将任务完成,还来不及休息,就又接到了新任务,再收取翡翠白菜五百斤,因为食堂里要做白菜豆腐。
孙砾从早到晚都在菜地里面忙活,得不到一点空闲。苦恼之时,不想等到他回到住处,却又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马老头因常年酗酒,在离开长生谷的时候,突发暗疾,倒毙在了山门处。
“什么时候的事?”孙砾惊讶道。
他昨晚听到马老头要离开时,怜悯之余,心里却也未尝不替对方感到欣慰,以其修仙者的身份,离开这里之后在凡间生活的肯定要比在这里种菜好,但没想到对方却出了这样不幸的事。
看来,那个彻底破灭了马老头修仙期望的安排,对马老头打击很大。
“今天中午。”
对他说这个消息的人是一个新来的记名弟子,被安排这间草屋和他同住,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床铺。
“哦。”
孙砾失神的点了点头,而后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打坐。
从跟萧炎他们在交易广场发生争执之后孙砾就一直没有来得及补充灵力,而现在接收了菜地任务的他,恐怕以后就都得利用晚上的时间来修行了。
过了几息的时间之后,孙砾惊恐的睁开了双眼,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滴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怎么了孙兄?修炼上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新来的记名弟子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此时正半坐在床边泡脚,见他有异状,一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对他所问,孙砾却好像充耳不闻,紧张的又闭上眼睛开始吐纳。
那弟子微微一笑,起身托着鞋走出去将洗脚水倒掉,回来后就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子时,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打坐姿势的孙砾再次睁开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我吸纳不了灵气了?是哪里出了问题?”
孙砾苦声喃喃道,刚出现这一异状的时候他心中虽然担忧,但却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是自己太累的缘故。
可如此长时间打坐下来,他明明能感应到体外的空气里有灵气在流动,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吸纳到身体里来。这就有违常理了,孙砾异常恐惧起来。
自己的所长就是炼器,这也是他在修仙界安身立命的唯一手段。可身体没有了灵力就与凡人无异,又怎么来炼器?更何况,自己还有那个步入筑基期和蕾儿成亲的愿望。
孙砾将那天的情景在脑中重演了一遍,在回忆起萧炎轻轻打了自己一拳,自己就晕厥的情节时,他脑中电光一闪,心里顿时就确信是那一拳的缘故才使自己吸纳不了灵气的。
那一拳肯定有什么玄机!
黑暗中孙砾捏紧了拳头,他想不到对方如此恶毒,当众羞辱他不说,竟然还断了自己的根本!
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孙砾的思绪重回到了今天早上,若说他之前还认为自己有一技之长总会有翻身的时候,那现在他可就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且未来不说,就是眼下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分明就是一个凡人!而长生谷除了侍女之外是肯定不会留一个凡人在此的,哪怕是最下等的工作也只能由修仙者来完成。自己,会和马老头一样被赶走吗?
千般思绪,万般苦恼在孙砾脑中反复纠缠,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活活撕裂一般痛苦难受,他抹黑拿起床边的酒葫芦,一把拔开盖子就‘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酒葫芦见底儿,孙砾也彻底烂醉如泥,脑袋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