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去到天井,成言正扶着那少年给他喂水。
“他一晚上也不说话也不睡觉,我怕他是一心想死,赶紧喂点水。”成言解释道。
明夷对他多了三分的好感,比起他师父和夏幻枫,他实在太干净单纯,让人无法不喜欢。明明就是心软,看不得人受苦而已。
成言将少年解开穴道,与明夷一同将少年扶到房里,他身量小,很是单薄。
少年见到夏幻枫,又要激动,被他先发制人:“你安静下,能好好听我说,我就知无不言。否则,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少年果然不再挣扎,木然站着。
夏幻枫对明夷说道:“我想单独和他说会儿。”
明夷点头,与成言一同退了出去,在天井里闲着望天。
正是秋高气爽,天蓝得像假的一般,明夷抬头看着,也看痴了。在她的年代,要看这种蓝,得远赴太平洋之中。
成言也学着抬头看,看不出所以然,随口问道:“那位夏娘子好生厉害,句句都有心思。”
“哦?你怎么喜欢偷听人说话。”明夷其实不在意,只戏弄他。
成言揉了揉鼻子:“不小心听到的,就那么近,想听不到都难啊。”
“你们有武功的人,特别耳聪目明吧。”明夷确实好奇。
“是吧,比常人要强些。应该是常年练武,更加容易专注的缘故吧。”成言打了个哈欠,“临潼的石榴该熟了,待我有闲去摘了给你们吃。”
“给我们?还是给邢卿?”明夷逗他,想到自己家还有个葵娘对他一往情深,有没有可能还得摸个清楚。
“邢卿的肯定少不了,他平日也不出来,要是能把他拉出来一同到郊外摘石榴就更好了。”成言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明夷知道他心宽,干脆也与他直说:“你是不是对邢卿有不同的感情?”
“什么不同的感情?就觉得他很好看,性格也好,和他一起特别愉快。”成言一副坦荡模样。
明夷只得继续解释:“那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去找小娘子聊天了?行露院那么多漂亮小娘子,你可有觉得愿意亲近之人?”
成言被她说得皱起了眉:“这么想来,最近我对小娘子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完了,我不是有了龙阳之癖吧?若那样,师父肯定嫌弃我,怕我对他有肖想,那还不把我打断腿赶走?”
明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的脑回路清奇,只得顺着他说:“我也很担心啊,不过我不会跟你师父说的。你得在他发现之前,把你的问题解决。”
“怎么解决?”成言愁得不行了。
“你也是婚配的年纪了,找个善良温柔的女子,与她去摘石榴踏青,与她看月亮谈情,然后娶回去生个大胖娃娃。如此,就不会行差踏错了。”明夷之前顾忌他是游侠,怕耽误了葵娘,不想撮合二人。如今对成言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绑去和葵娘成亲,而后两人都在拾靥坊干活,简直太美!
成言眉头未解:“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哪家愿意把女儿托付给我,就是人家愿意,也得我喜欢才成啊,还是以后再说吧。”
“别啊,你觉得行露院的葵娘如何?就是你上次救出来那个。”明夷趁热打铁。
成言仔细回想了下:“长的是不错,怯生生的,好像很怕我一样。”
“傻子,人家小娘子,只是害羞而已,她对你可是念念不忘。这样吧,一会儿事情了了,你与我一同回新昌坊,她今日在我工厂帮忙,你俩见一下,你若觉得她可人,我再给你安排。”明夷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拉皮条的老鸨子一样,为了葵娘的终生,为了拾靥坊能纳入一枚大将,她也就不要脸了。
成言挠着头:“也不是不好。可是,若我有了家室,邢卿却孤零零一人,我实在不忍心。”
“他与你一样,总也要找个心仪女子成婚的,担心什么。”明夷说着,自己心虚起来。如果邢卿知道自己在其中做媒,怕是会恨上她。
另一方面,她很担心,邢卿是用了琴控技,让成言对自己如痴如醉。这种手段就太龌龊了。
“你若是还下不了决心,又担忧自己是否有龙阳之癖,不如与邢卿说你要暂离长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仍然对他念念不忘,与葵娘无法亲近,那只得接受宿命。”明夷想着,一个月不听琴,什么琴控技也都过期了,如果那样他二人还是离不开,也只得祝福。这样,邢卿也不会猜到是她在作梗。
成言咬着嘴唇:“明娘子为人剔透,想的一定比我周到。我听你的便是。”
明夷大喜过望,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运用心机,可这样也是值得。
如果成言与葵娘成了,就都是拾靥坊的人,那时之初恐怕很难和她撇清关系了。
门开了,夏幻枫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位徐姓少年。
少年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但眼里已经没有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木然,在忧郁中多了一丝坚定。
夏幻枫捡起地上一截烧过的柴火,掰了一段焦黑的细枝,从怀里取了张丝帕,写了几个字,交给少年:“你去容异坊找账房,你也认得的,给他看就好。”
少年收了丝帕,站立不动,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夏幻枫行了个大礼,转头便跑了。
明夷倒是没想到会如此,上去问道:“你来之前,他视你如不共戴天之仇人,如今像是把你当恩人,你究竟做了什么?”
夏幻枫微微一笑:“说真话而已。”
明夷不放:“究竟如何,你也总得让我满足下好奇。”
“这件事让明娘子受了惊吓,还劳烦了你朋友,不给个交代也不应当。只是说来话长。”夏幻枫也站在天井中央,望天而叹,“我长话短说吧,丝绸坊的徐掌柜确实与朝中势力有勾连,且为之洗清受贿之银两,账册俱在。那方势力失了势,东窗事发,徐掌柜牵连在案,犯得是诛九族的罪过,他自知性命不保,只求保全血脉。我与徐掌柜有私交,为其奔走,在事发之前,上下打点,给他先安上了不知情之下走私财帛的罪名,判斩首抄家,家人被赶出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