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谦平所说,不无道理。她投身丽竞门,确有为伍谦平铺路的初衷。有她近身监视伍谦平,凌占筠是不会再往伍府上派间者的。但是,最可怕的并非丽竞门。
丽竞门不过是为皇上做事,只要无逆反之意,不过分逾越法度,并不会横加插手。至于偶有结党、纳贿之类,除非上头有令,也不会加以干涉。最可怕的却是政敌所安置的间者,不只是窥伺,还可能动些手脚,轻则栽赃嫁祸,重则危及人命。
自己在伍府中,只能做到让凌占筠放心,相信她会将很好的监视和控制伍谦平,却无力去发觉府中其它异常。
以往伍谦平所用人员简单,一个管事,一个马夫,也可使得伍府运转起来。但魏守言嫁入府后便又不同,她在魏家是用惯了人的,自己带了仆从、婢女之外,又给府里添了厨子和下人。这些人即便来时是干净的,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金钱变节。
更麻烦的是,这些人,还不可轻易动。若是伍谦平出面,遣散这些人,魏守言难免不悦,还会多心。原本明夷便觉得亏欠于她,更不肯在这事上为难了她。何况,魏守言是带着嫁妆来,连自己的仆从都不从府里开支,更没理由去遣散。这还是小事,这些人中,定是有魏家的眼线的,如今他们在明处,伍谦平反而可以控制,若遣散了,魏家并不会罢休,总会找出其他法子来。
当然,明夷更是不能出面做此事,名不正,言不顺。纵然是平妻,魏守言也是伍府当家主母,若有干涉,便使得明夷落了恶名,她不在意,伍谦平却不肯。
要想不知不觉控制府里闲杂人等,防止他们动手脚,使他们即便窥伺也有所忌惮,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其它的官人家,逃不过这样的明争暗斗,也有办法对付。世家之子,谁没有几个数代累世为其效忠的家仆家将,使其为管事和各院的头领,自然把下人治得明明白白。这样的忠仆,极难撼动,一来父母兄弟都为世家服务,惧怕获罪连坐,二来其自视非仆从,而已经是世家大族中的一员,瞧不上蝇头小利。而主人对这样的管事者也都相当舍得,使其衣食无忧,小有荣耀。
可伍谦平做不到。他立足未稳,也无祖荫。最早的管事是崔氏安排的,无异于间者。后来,他请来虽也在崔氏族人门下,但看着他长大的老管事,终于算是有了能为他着想的人。老管事去世后,他又是孑然一身。
为长远计,明夷也觉得是时候考虑在府中培养些“自己人”了。
“现在骏凌镖局正是用人之际,好的人才也抽不出来,倒是花子贤的武馆,若要挑几个年轻忠义的,并不难。尤其是老武师的子侄,自小跟着子贤,不容易被利诱或威逼。”这是伍府的事,她总要征询伍谦平的意思。
伍谦平略有犹疑,回道:“夫人考虑周到,这自然是好事,不过有了人选之后,最好让他们先到刘恩朝手下做个一年半载,把江湖中的底子洗清。”
明夷方觉自己想的还是不如伍谦平周到。今时不如往日,他不能再与江湖帮派有太多纠葛,尤其是未来府中的心腹,最好底子干净些。否则以后难免会成为把柄,言他勾结江湖势力。
明夷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忧心:“那我和上官帮派的关系,会不会连累你。”
“你原本就只是代帮主,而且不谙武功,只是个商人。何况,有凌占筠给你正名,不用过于担心。不过,以后明面上,你还是少参与江湖之事。”伍谦平说得很是委婉。
明夷心里也明白,既然成为侍郎夫人,不可能什么好事都占了,江湖这趟水,已经不适合自己的身份,怕会影响伍谦平的仕途。她的人生规划也默默随着伍谦平而变化。上官帮派的事,她费了这么久的心,不可能到快收成的时候才放手上官帮派距离与三大帮平起平坐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就是把胤娘解决。
“我知道了,即便现在这副帮主的名头,我也不打算要。我近期会去请夏幻枫出山,解决胤娘的事,让夏幻枫代为主理帮务,直到储伯颜能独当一面。只要幻枫在,我在不在上官帮派都无碍,既不会影响帮派的发展,也不会影响我在江湖上实际能得到的便利。”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明夷也是坦然相告。
伍谦平似是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眷恋江湖中的生活,跟着我,受了委屈。”
明夷倚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的下巴,线条如刀,以往看着有三份薄情冷硬,现在却只觉得莫名心疼,他,也瘦了。自从洞天福地的工事开启,他每日披星戴月,有时只得留在内廷休息。
“我有何委屈?江湖本不是我的,我只是想以助帮派上升之功,得以借帮派之势,好在这世道里,活得更自在些。如今我有夫君,想的便是能全夫君之志,在相爷护佑下,自然比什么帮派之主都要得意。”明夷娇声偎着,想到下午认识的木兮,不知不觉,声音都学着她,格外娇嫩。
“若是明夷觉得委屈,想要在江湖中自在,为夫哪怕舍了前程,也会容着你去。大不了到边陲做个小吏,仰仗丰女侠在外操劳养家。”伍谦平散开她的发髻,用手指轻轻梳理着。
明夷转过脸,看向星空,喃喃道:“说得好似我们真的还有那许多选择一般。既然没有,不如乐于眼前。”
“就爱你这智慧豁达。”伍谦平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明夷闭眼感受着,眉间明明已经没有了他的唇,仍感觉到越来越烫,似乎深深烙印于此。
“武馆的人,我去挑,而后送去刘恩朝那里,你与他说一声。这一年半载,看来只有让凌占筠给我两个护院了,至少,能防止府中宵小做手脚。”明夷睁开眼,下了决心,“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也要有所准备。”
伍谦平双手将她拥得更紧,从后背靠在她耳边:“最紧要,只有如此能护你周全。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我决不许。”
明夷心内一荡,又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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