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载年华终不虚(十六)
洛璃回到大良造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她不敢白日回来,因为白起见过她,她确实不能再和白起打照面了。
“洛璃,你这是怎么了?”香兰看见她脸色惨白的厉害,脚步也虚的厉害。
“香兰姐,我没事。”洛璃冲她宽慰的一笑。
“我不信,到底如何了?你受伤了!”香兰看见她心口处渗出血丝。
“嗯”洛璃依旧不愿多说。
“洛璃,这么多年我了解你,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你是绝不会如此的”香兰几乎没有见过她这般样子,除了那次,有几个不识趣的调戏她,被她打回去了。那些混混心里不服骂她家人,那次她是真正动怒了。
“香兰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心里好乱。”洛璃捂住心口渗出血丝的地方。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香兰扶住她,往房间里走。
“我见到,我大哥了”洛璃终于说出口,言语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快。
“洛溪?他,回来了?”香兰想起这个人心头还是泛起涟漪,她与洛璃,洛溪是相识的,在燕国的时候,不过后来她离开了,直到在赵宫里遇到洛璃。
“是,我的伤,是他做的”洛璃自嘲般的道。
“他知道了吗?”香兰询问道。
“他原是不知道,是我认出了他,否则此刻,我哪里还能与你交谈,早已是他的刀下亡魂了”洛璃眸色沉敛。
香兰处理了她的伤口,叮嘱道:“你是不能再出任务了,在这儿静养一段时日。”
“香兰姐,洛筱说秦王下一步便是赵国了”洛璃将这个消息告于香兰。
“可靠吗?”香兰向来是谨慎的人。
“应该是假不了的,可是秦王也是个难测的主儿,你还是跟缃主子言明白了,让她费脑筋去吧!”洛璃思考片刻道“香兰姐,我大哥是秦王身边的人,他知道了我是为公主做事的,但秦王应该还不知情。”
“他知道了?也保不齐会告诉了秦王。但是他是如何知道的?你不是府上的人,难不成藏音阁暴露了?或者说他是跟着我们的?”香兰心头一惊。
“我也不清楚,你还是跟缃主子商量吧!”洛璃有些倦了。
“你先休息吧!”香兰带着满满斩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从房里退出来。
......
“什么?洛璃的兄长?”赵缃压低声音道,“她怎么还有个兄长呢?”
香兰轻声说道:“是了,他兄长名为洛溪,是在秦王身边的人。”
“可,我从没听说秦王身边有这么一个谋士?”赵缃疑问道。
香兰摇摇头:“公主不知,洛溪哪里是谋士,不过也是一个和秦王亲近的杀手罢了。”
“你不是说洛璃原是燕国人,因为儿时候和家人走散了。那家人便是,她的兄长?”赵缃问。
“是了,那时候他们不大,但却也是有兄妹情谊的。这好不容易相见了,就成了对头,估计她心里头也是不舒服”香兰叹息道。
赵缃也随着她轻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苦命的人。”
“还有,公主,那洛溪似已经知道了洛璃是我们的人。”
赵缃也是一惊道:“怎么会?难道藏音阁已经暴露了?”
“奴婢也不清楚,还有一件事,秦王已经打算了,攻赵!”香兰又道,“只是,秦王性情多变,不知是不是计?”
“不会!不会的!”赵缃摇摇头“秦王攻赵是已经成定局,他告诉过我的。”
香兰一惊道:“秦王怎么会?”
“他的心思,我们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赵缃面色冷峻,心头涌起的不知是苦涩还是不舍。
“那,藏音阁?”
赵缃还是摇了摇头道:“秦王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那洛溪那怎么办?他是知道的。”香兰担忧道。
“如果他们真是兄妹情深,他便不会告知秦王”赵缃轻声道。
“夫人?”白起走进赵缃在的水塘边的亭子里,“这边水气重,快回房休息吧!”
赵缃看了一眼香兰,笑语道:“大人来了,只是觉着房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我怎么看着你最近身子又清减了许多,可是身子不舒服?”白起关切道。
“许是胃口不好。”赵缃细语道。
“用些夜宵吧!”白起道。
赵缃点了点头:“好”
香兰从一旁离开,还想说些什么,没有来得及开口。
“云姑做的?”赵缃看着软糯的白粥。
“你鼻子倒是灵的很。”白起笑道。
赵缃其实不太想吃,白起已经端了碗,拿起勺子就要喂她。赵缃自己从他手里拿来道:“我自己来吧!”
不过刚刚嗅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胸腔就一股甜腻,熟悉的甜腥味儿冲出口腔。
是血!红艳艳的,充满甜腥味儿的。
“你怎么了?”白起惊道。
“我,不知道”赵缃只觉得腹中剧痛无比。
“我去叫郎中”白起夺门而出。
......
“夫人脾胃不好,恐是受了凉,加上食欲不振所致”常郎中略微思考道“只需静心修养即可”
“多谢郎中了”白起送他出了门。
常郎中临走时看了一眼赵缃未动的白粥,意味深长。
恰巧常郎中刚刚回到住处,云姑便就赶去瞧病。
“你糊涂啊!”常郎中一见她便语重心长道。
“她可是瞧出什么了?”云姑紧张道。
“府院里就有你一个厨娘,冯姑姑是缃公主陪嫁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找的便是你,那夏氏便是你的前车之鉴!”常郎中告诫道。
“夏氏?那个夏氏?”云姑奇怪道。
“你来之前,有个夏氏,便是不懂规矩,然后畏罪自裁了”常郎中说的隐晦。
云姑也是听懂了的,身子一颤道:“那,我,我该怎么办?”
“我给你当过去了,早就给你说过,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宫里虽有不少那东西,但用处也是极小心的。要不怎么不让你用带柄柿蒂?那东西极伤身,大王是不愿的。”常郎中叹息道。
“可是她现在那样,恐怕也是不能了,紫茄花虽说温和一些,但用了这么久,身子也是伤透了。”云姑担忧道。
“大王那里倒是好交代,只是大良造这里如何隐瞒?得费些脑筋”常郎中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云姑轻叹这退出去了。
......
“大人,大王叫你去,说了什么?”赵缃躺在卧榻上,啜饮几口极苦的药汁子。
“不过是些军备上的添置,退伍官兵的安置罢了,没什么大事”白起抚了抚她病态苍白的面庞,“你的身子怎么就好不了呢?”
“或许妾身本就是个药罐子,离不开了。要不大人娶个二房吧!也好为大人传宗接代。”赵缃心头的苦涩,比嘴里的药汁子还要苦几分。
“休要胡说!”白起瞪了她一眼。
香兰房里,洛璃也是伤的不轻,“跟缃主子说了吗?”
“说了,她自有法子的。倒是你,你和你大哥,你们如何了?”香兰小心的询问道。
“我想如果日后真能如缃主子说的那般,我还是会和大哥好好的,只是不知道那样的虚假还有多久才开始,能持续多长在结束?”
“阿璃,洛溪和秦王是如何认得的?”香兰奇怪道。
“那时候,秦王被当做质子送到燕国,也是受尽了屈辱,食不饱,衣不暖的。那时候认得的,许是患难见真情,大哥应该是从那以后就跟了秦王吧!”洛璃缓缓说出那些她难以忘怀的往事。
......
“公主,就是这样了,他们的事说来都是幼年相识,情谊浓厚。”香兰转述给赵缃,“公主,大人是知道的。秦王召见大人,便是说这攻赵的事宜。”香兰担忧道。
“是吗?他没有跟我说实话,那我们也不用了。开始吧!我想好了。”赵缃下定了决心。
“您想好了?”香兰再次仔细的询问。
“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法子,趁我还有力气,为何不搏一把?”赵缃轻声笑道。
香兰看着她违心的话,违心的笑,都替她心疼。
......
“大人,您看今个儿天气这么好,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赵缃清亮的眼眸,似乎跟着她的笑也笑了起来。
“好!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去营里,不能陪你了,倒是可以送你一程。”白起放下手里的文书,把竹简旁的地图掩了掩。
赵缃看的清明,心里更是无比透亮,她装作没看见,更衣去了。
“怎么没有换襦裙?”白起看她有些厚实的曲裾,浅绿色的袖边,裙边一圈圈的绿波浪似的,束在脑后的发髻简单的簪着银质的花钿,清秀玲珑的很,淡妆涂抹在面庞上,画里的美人一般,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如花似玉,就像那春上新采的茶叶,清,清的很。
“觉着有风,怕凉”心都凉透了,身子是绝不敢再沾凉气的了。
“也好,这还没有道仲夏最热的时候,襦裙也是太过单薄了,我看你那月华裙也是穿不了了”白起笑语道。
“月华裙吗?算算也没穿过几次,还是这曲裾厚实。”赵缃说着拨弄着马车车帘上的流苏,情不自禁咯咯的笑起来。
白起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出神,那年她也是这般的无忧无虑,只是没有这么多的病痛。她会探出头来,冲他大声喊,眉头挑起。
赵缃撩起车帘,忽然就不动了。白起疑惑道,赵缃忽然回国头来,放下帘子,眸色沉静。
“怎么了?”白起见她不言语,就亲自撩起帘子,往外看。张瑾带着张琪走在路上,张琪依旧是蹦蹦跳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