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麟带着部下暂时先驻扎着城外校场,随同前来的阚朝玺有些不快。
“师长,段芝贵未免太抠门了,就给二十万大洋,咱们就饶过他,是不是太丢人了,我看不如直接冲进帅府,少说也能抢出上百万。”
“糊涂,段芝贵是堂堂巡阅使,要是冲进他的府,就真是造反了!”冯德麟说着摇了摇头:“老阚啊,我怀疑咱们上当了,还要好好想想,不能贸然行动啊,一步登空,就万劫不复了!”
冯德麟能混到今天,也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从张作霖拉拢他驱逐段芝贵开始,老冯就感觉有些不对,特别是这一次到了奉天,他就更发觉出问题了。
段芝贵想要截留军饷,多半要过张作霖那一关,现在张作霖不出头,让自己来折腾,他扮演老好人,老冯越想越不对,其中肯定有事,自己的本钱可没有张作霖雄厚,要是傻乎乎的冲了上去,把老底子都赔光了,他可就彻底完了。
要是让张作霖在前面冲锋,自己跟在后面捡便宜,或许效果话更好,老冯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越想越觉应该谨慎一些,正要准备去找张作霖,没想到这个时候段芝贵答应的钱粮都送了过来。
这么快就送了过来,老冯心中还有一丝高兴,很快几大箱子的大洋就摆在了老冯的面前,另外还有不少粮车也送了过来,二十八师的士兵都过来清点搬运。
这时候冯德麟将箱子打了开来,随手拿起了一把大洋,放在手里感觉就有些异样,拿近了一看,老冯顿时眉头就立起来了。将手中大洋狠狠的扔了出去,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师长,这是怎么回事?”
“老阚,你看看这些大洋吧!”
阚朝玺也拿起了几块,也是怒火中烧,大声的骂道:“姥姥的,段芝贵这是拿咱们当傻子耍啊!”
段芝贵和阚朝玺都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说起大洋,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袁大头和孙小头两种,但是细分起来。种类也十分繁多,有国外的,也有国内的,有zhong yāng的,也有地方的。
既然种类繁多。就免不了良莠不齐,足值的一块大洋含有将近九成的银子。剩下的是铜。而各地政府往往会铸造大量不足值的劣质银元。好一些的含银七八成,也有五六成的,甚至有更过分的是用锡来代替银子。
段芝贵给冯德麟送来的就是这样一堆劣质的银元,老冯看到之后,哪能不生气啊,段芝贵这不是在耍人么。
就在此时。一个搬运粮食的士兵突然滑到了,一个麻袋摔在了地上,袋子口打开了,里面一股发霉的味道直刺鼻孔。所有搬运的士兵都傻眼了,麻袋里面全是发绿的高粱米,还混了不少的杂质。
看到这里,二十八师的士兵顿时都不干了,怪不得段芝贵答应的那么痛快的,原来存心用这些玩意糊弄自己啊,这时候冯德麟和阚朝玺也走了过来,见到了这些发霉变质的粮食。
“师长,你说句话吧,弟兄们现在就去砸了段芝贵的王八窝,这孙子太不把咱们当人看了!”
有了士兵带头,大家的心气全都被调动起来,纷纷义愤填膺的高声呼喊,冯德麟面沉似水,他本来都有心退一步,但是现在的情况又让他骑虎难下。
“你们都给我检查一下,看看这些粮食里面有多少是有问题的。”
一声令下,士兵们全都行动起来,将一个个的麻袋打开,里面刺鼻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之中,只要闻一下,就觉得阵阵作呕。
“报告师长!有九成全都是发霉的粮食,只有一成是好的!”
“妈的!”冯德麟终于忍不住了,段芝贵用劣质大洋和发霉的粮食打发他,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充满了心头,他使劲的跺了跺脚,大声喊道:“全部集合,找段芝贵算账去!”
老冯一声令下如山倒,整整两千多名事情全都集结完毕,带着粮食和大洋,直接来到了奉天城门。现在还延续了前清时候的规定,到了晚上还要关城门,老冯直接让手下人去叫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也都被吓傻了,一见外面好几千人马,都举着火把,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他们哪敢随便开城啊,这是要闹兵变啊。
正在守城士兵犹豫的时候,阚朝玺已经等不及了,朝着城头就是两枪,虽然没打到人,但是也把守城的士兵吓唬了,他们连滚带爬的把城门打开,冯德麟带着人马涌进了奉天。
老冯在盛怒之下做出了这种举动,产生的效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清脆的枪声划过夜空,无数打着火把的军队抢占了城墙,往城里面冲。
揽到这种情况,只要是智商正常,就一定会认为发生了兵变,所有的老百姓都关门上锁,一家人全都蜷缩在一起,生怕被波及到。段芝贵这时候还在府中生气,不只是生冯德麟的气,还生张作霖的气,当初保证的好好的,说能够安抚住奉天的军队,结果二十八师就闹了起来。
偏巧这个时候,张作霖又不在奉天,这让段芝贵对老张越来越有想法。正在他憋气的时候,突然手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兵变了!”
段芝贵一听这话,霍然站起,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胸口,声色俱厉的问道:“你说什么?谁发动兵变了?”
“是冯德麟,他带着人马抢夺了城门,这回正往这边闯呢!”
段芝贵一听也是惊骇莫名,刚刚把钱粮都送了过去,冯德麟这个土匪头子怎么出尔反尔啊!段殿下心中不住的痛骂冯德麟没有信义,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尽量想办法解决.
“快去给张作霖和吕林下命令,让他们带兵前来保护我,快去!”
段芝贵刚刚下达了命令。就听到城中响起了一阵阵的枪声,乱七八糟,有的远,也有的近,段殿下顿时就手足冰凉,这确实是兵变了,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啊,到了奉天就没有舒心过。
各种各样的麻烦不断,眼睁睁的看着大权落到了张作霖的手中,他就是一个摆设。到了现在,连当摆设的机会都没有了,眼看着脑袋都要没了,这不是要命么。
“张作霖有消息么?”
“还没有!”
“那吕林呢?”
手下人哭丧着脸,又摇了摇头。这时候外面的人喊马嘶的之声越来越进来,段芝贵一看救兵还不到。只好转身朝着后院跑了过去。
这个晚上。奉天格外的热闹,不时传出一阵枪声,有些路口还有火光,所有老百姓都被吓得不敢动弹。这些当然都是老张导演的,他这么干,一来是吓唬段芝贵。二来是坐实冯德麟兵变的事实。
中国人办事就讲究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如今老张就要坐实冯德麟发动兵变的罪名。阻碍张作霖掌控奉天的最大敌人已经不是段芝贵,而是昔ri的老大哥冯德麟。
要是让让袁世凯能够认定是冯德麟发动兵变,把段芝贵赶走,那么běi 精必定会支持张作霖,有了尚方宝剑,就占据了大义名分,反过头来收拾老冯,就会容易很多。张作霖是个很重视感情的人,不过他把公私分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因为一点江湖义气,就放弃了触手可及的权力,当然事后可以优待一下这些老弟兄就足够了。
老冯此时带着士兵已经杀到了巡阅使的府邸,一路上城中到处响起枪声,到处都是火光,让老冯也十分疑惑,他的士兵都跟在身边,并没有四处乱窜,怎会有这么多的枪声,难道是发生了兵变!
冯德麟满怀着疑惑,来到了段芝贵的府上,结果府门紧闭,几个嗓门大的士兵站在府外大声的叫嚷,让段芝贵出来对质,结果叫嚷了半天,也没有人回答。
老冯再也等不下去了,只好让人上去砸门,里面的人死死顶住,任凭士兵们用枪托猛砸,就是不开门。冯德麟怒气填胸,当即让人把府门砸开。
他手下人多势众,很快就找到了一截圆木,几个士兵抬着,撞在了帅府大门之上,一连三下,就听得轰隆一声,大门被砸开,冯德麟率领着士兵冲进了,当即就抓住了几个警卫,让他们去把段芝贵找出来。
结果这帮人都不知道段芝贵跑到哪里去了,老冯眉头紧皱,让手下人赶快搜查,结果找遍了整个帅府,也没有发现段芝贵的踪影,看来这位段殿下已经被吓跑了。
“师长,段芝贵亏心跑了,咱们就别客气了,把他的东西都搬走吧,也算是弥补咱们的损失。”阚朝玺又出了一个主意,冯德麟还有些犹豫,不过手下的士兵已经开始行动了。
二十八师的ri子远没有二十七师舒服,士兵们过得也很苦,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哪里会放过啊,他们在府中四处搜查,拼命的往怀里装金银细软之物。
段芝贵府中财物还是不少的,有些手快的士兵抢到了金条小宝,手慢的也弄到了不少银元,还有一些士兵抢了不少怀表鼻烟壶之类的小玩意,最差的士兵也抢了不少衣物。
毫不客气的说,段殿下的尿壶都是值钱的,这帮穷疯了的士兵都发了一笔横财。抢东西也是一件容易上瘾的事情,他们洗劫了帅府,还有不少士兵都意犹未尽,正准备冲到外面,再去抢劫富商。
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十七师的大部队已经赶了过来,老张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头带队,旋风一般来到了段芝贵的府门前,将这些士兵都拦住了。
“冯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闹成了这样啊?”
冯德麟也带着人出了帅府,正好和张作霖遇到了一起,冯德麟一看老张在装傻充愣,他顿时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张雨亭,咱们两个约好的事情,你还有什么可问的!”
“大哥,咱们有约定不假,不过我可没让您砸了段芝贵的府邸啊,要是他出了性命之忧,咱们怎么向大皇帝交代啊!”
“段芝贵比兔子还狡猾呢,我刚来他就没影了。”
老张一听段芝贵居然跑了,也有些惊讶,堂堂一个巡阅使,三省军队的主官,怎么也会有些胆量啊。老张原来是打着主意,让双方发生冲突,甚至是交火,然后老张再出来收拾残局,这样一来,段芝贵也没脸当巡阅使了,冯德麟在老袁那里印象也彻底完蛋了。
哪知道段芝贵这个软蛋连情况都没弄清楚,就这么跑了,老张也着急了,他急忙说道:“大哥,段芝贵可不能死在奉天啊,我们要尽快把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