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于小径上踱步,谨洛温润开口道:“竹旻所说,你是否认为应放手一博。”
语滢望着旁边泛着层层涟漪的湖面,微微叹息一声:“竹旻的医术高,我自当对她有信心,但今时今日存在的不确定因素远远超出我们想象。”语滢脚步一停,注视的谨洛明亮的瞳孔,道:“宫里的那位这些年对于定王府的动作并非真如表面般不动。”
易谨洛脸上染上一抹深思,瑟瑟秋风袭来,湖面上涟漪多了些,沉声道:“着实,这些年他的小动作愈来愈多,定王府已经如此,三十万的兵权祖父也在十三年前交还与他,真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说到最后眼底满是讥讽。
语滢一笑道:“如今我倒得谢谢国公府那位当年做出这样的事,否则,按你如今的才华及影响力,他的动作只怕比现今更大、更狠。”
“我恨她。”易谨洛闻言知有这三字自牙缝中蹦出,层层怒火于眼底冒起。
语滢闻言,一笑,心中对她的恨意长久以来虽消散了不少,但只要想起当年那人所做之事,害得母亲那时终日憔悴,祖父祖母当年许也是悲伤罢。
当年,定北国公府的嫡大小姐易歆与宣国公府的嫡二小姐苏染是闺中密友,二人皆才名远扬,名动云京,易歆当年被誉为西绛第一才女,而苏染则为云京第一美人,不知羡煞了多少富家子弟。据说二人一次同游云京最高山隐黛山,正值春日,山花烂漫,苏染一时兴起,身着紫色襦裙在万花簇拥中与身着淡蓝襦裙的易歆共舞一曲漫花落,当时可是名震一时,也是那时定王府世子沐容轩与好友同游隐黛山,被这一幕落花配媚舞之景所吸引,紫衣柔骨美艳,蓝衣清丽别致,二人共舞,实为倾世一景。
宽袖轻动,衣裙翩飞,落花缤纷,眉如远山,不施粉黛,青丝缥缈,暗香浮动。
二人舞毕,额上层层薄汗,当时,易歆往观看人群中扫视一眼,却见一青衣男子,手摇折扇,剑眉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易歆不由得向他一笑,嘴角完美的上引,那男子不由一愣,回以一笑。易歆回来后,得知那男子便是定王府世子沐容轩,面容俊秀,才华横溢,武功超群,不禁芳心暗许。易歆于苏染无话不谈,便将这心思告于苏染,却不想,苏染对沐容轩早就爱慕,她自也知道以沐容轩的才华家世恐是有不少人爱慕,但她是宣国公府的第二小姐,当时太子妃的亲妹妹,倒是有信心凭借自身家世、容貌、才华。听得易歆这一心思的告于,心中不禁泛起涟漪。她知道,论家世,定北国公府易家乃四大世家之首,根基比同为世家的宣国公府苏家深厚;论才华,易歆是西绛第一才女,其才华不言而喻;论美貌,苏染是云京第一美人,但易歆又会差到哪里去。苏染不禁感到一阵危机,然而她正当思量该如何扫除这一情敌时,却传来定王府下聘于定北国公府的消息。苏染当年还因此大病了一场,但病好后,却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嫁于定北国公府的大公子易华。
昔日密友因共同喜欢上同一男子而反目此等事在云京并不少见,但苏染在这之后并未罢休,利用易歆母家长嫂这一身份之便,频频到定王府探望易歆。而更为默契的是,二人竟于同一月先后有孕。九月之后,不料,易歆难产,宠妻入骨的沐容轩果断弃子保妻,而同一日,定北国公府的苏染早产产下一子。
两年前,一次语滢外出踏青,不巧遇上雨,便寻了处最近的庙宇避雨,遇见当年为易歆接生的刘稳婆,若不是语滢着实与易歆长得相像,恐怕再也无人知晓当年一事。挖出了当年不为人知的一幕。苏染之子本当因小产而死,但苏染听闻此讯并未失身哭闹,而是问起易歆状况,听得其顺利诞下一子时,苏染怒不可遏,便生了歹心,起了偷龙换凤的心思,之后却也被她得手,惹得易歆当年因失子而伤心憔悴了许久。而当年,被苏染偷梁换柱之人,正是易谨洛。
易谨洛听闻此讯,未全信,毕竟在国公府,苏染并未少了他的吃穿用度,许也是因着他是她所爱之人之子罢,但易谨洛事后一查,所关之人皆是生老病死,而唯独有一漏网之鱼,当年为易歆接生的刘稳婆因知道此事留不了活口,便装疯卖傻留下一条命,也正是这一条命,让易谨洛明白了自他记事起,为何自己做得再好,苏染也只是微微一笑,而眼中却无半分欣喜,相反,胞弟易谨扬,苏染纵使一脸宠溺,当二人比试,易谨洛胜出时,欣喜的等着苏染赞扬,却不想等来的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有时,甚至会训斥自己不让这弟弟。而谨洛也只以为,母亲大多会对幼子偏爱些,也未多想。犹记得,六岁的易谨洛一次不慎磕破膝盖,后又感染发烧,而苏染只是看了一眼,吩咐侍女好好照看,便再也未踏进他的居室一步。而一次易谨扬只是小小的风寒,苏染衣不解带的照看着,亲自煎药,喂药。那年易谨洛十岁,易谨扬八岁。
易谨洛无法不生恨意,正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自私,他顶着定北国公府嫡长子的压力,遭受国公府中所有姨娘、所谓的兄弟的嫉恨,费尽心思的想要博所谓的娘亲一笑,处处苛求自己,却不想只是一场笑话,只因自己是她最爱与最恨的人的儿子。还有,语滢,定王世子与世子妃相继去世,那年语滢才两岁,易谨洛六岁,倘若当年有他这个兄长在她身边护着,何必承受因无父无母的嘲讽与怜悯,如若当年他依旧是定王府的人,承欢于祖父祖母膝下也可使痛失爱子、儿媳的二老多一份笑颜。且望眼整个云京,何处府院比得上定王府清静安宁。
语滢见谨洛紧索的剑眉,知晓他是忆起了往事,双手前伸,替谨洛抚平紧锁的眉头,但却不禁牵扯到某处伤口,不禁倒吸一声,谨洛见状,不禁一急,关切开口道:“小心伤口。”视线落在语滢左肩上。
语滢绽开一笑:“无妨,与祖父相比,倒不足为道。”说罢便迈开步子继续走着。
易谨洛与其并肩走着,落叶归根,枯枝交横,好不萧瑟。
“哥哥以为,当年祖父身体强健,又为何得这风疾。”语滢沉闷开口。
谨洛冷笑一声:“宫里的那位当年可不似如今动作这般小。”
语滢周围包裹着层层冷意,俏脸之上似有冰霜覆盖般清冷,谨洛沉沉道:“会让他付出这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