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一声绵长的蛙鸣打破了两人许久的沉默,然后荷叶轻摆,惊起朵朵水花,便无了踪迹,消失的颇为干净。
似乎连池中蛙都能体会的到空气中那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坐立不安下,无奈的选择逃之夭夭。
仿佛四目相对,人影交织之间,有的永不是温言软语的其他,挖苦,嘲讽的针锋相对,才是理所当然的应该。
到底是立场不同,他带给她的不安与恐惧,或许唯有举起刀剑,做足提防之态才能让其稍感安慰
而刚刚的他们,似乎是在有意的放纵这般情绪,好来提醒,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未来之高远不是小小的百越可以束缚的。
刻意的无情与固执的倔强后,剩下的只有那难言的凄然。
“我自是不会与你计较,这些时日颇为顺心,跟前少了你这妖女,省得两看生厌,应是会更加欢喜。”
或是托了那声蛙鸣,方尘终于出声道。
“是,皆大欢喜,再好不过。”
焰灵姬眼睑微垂,轻轻笑着道。
“呵”
方尘不禁失笑,然后,
沉默,又见沉默。
好久好久以后,
“明日你就会如愿以偿,所以,今夜我想送送你。”
方尘将酒杯送至唇边,饮尽后,似是随口一句般,不经意道。
焰灵姬愣了一下,来不及回应,便被突然起身的方尘,抓住手腕,拉着走了起来。
在惊奇与少许难以察觉的羞涩中,焰灵姬走过一路侍从的行礼,在深邃的夜色下,来到了府中的马厩前。
方尘感受着手中微弱的抗拒,身后难掩的紧张,随着嘴皮泛起一丝弧度后,他凑到焰灵姬耳边,轻声道:“怎么,你也会害羞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
焰灵姬冷声道,笑话,这个人以为她是什么人
方尘摇摇头,随手拉出一匹马,翻身而上。
然后,不给焰灵姬拒绝的机会,将其拽到了他的前面。
“自然是送你。”
“真让奴家开了眼界,鬼谷门风尽是如此别致”
焰灵姬挣扎数番后,见方尘纹丝不动,也是安分了下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讽刺道。
“随你,这是新郑,鬼谷听不见,更看不到。”
方尘轻笑着,一抖缰绳,随着一声浑厚的喊声,俊逸的马儿在严丝合缝的青石板上飞奔了起来。
“剑主”
惊异后的侍从,顿时大喊道。
“不许跟着。”
夜已深,繁华如新郑,街头巷尾间也是难遇行人。
快马奔驰,马蹄声回荡间,畅意过后,晚风更显冰凉。
不过马上二人,显然是不怕的。
一人烈如火,一人冷似冰,倒是相得益彰。
忽觉身后微亮,听闻嘶鸣声阵阵。
焰灵姬的目光越过方尘的身体,远远的望向身后。
只见后方灯火连绵,黑影重重,明显方尘平淡的言语敌不过下属自以为的忠心耿耿,举着为主忧的大旗,还是追了上来。
“看来,你这些狗腿子真是满满的一腔热忱呢。”
焰灵姬阴阳怪气道。
方尘嘴角微勾,也不言。
只是,不知是方尘眼光超绝,选的马儿是千里良驹,还是偶然间的亢奋。
二人身下的骏马愈发快了起来,竟是渐渐甩开了身后人影,一会儿便声影俱消。
而本应关闭的城南大门,在焰灵姬诧异的目光中恰到好处的缓缓的开了个小缝。
随着方尘出了城门,又悄无声息的合上。
好似一切未曾发生,更无人发生。
“此时的新郑城防,在白亦非手中,还是在我的手中,委实难说的很。
不动手,只不过是不想在这个节点将心力浪费在内耗上罢了。”
看出了焰灵姬眼中的疑惑,方尘语气淡淡的回道。
春风化雨半年有余,破晓对夜幕的掌控绝对超出包括白亦非在内的所有人。
焰灵姬闻言却是无甚反应,目光悠远而飘然,让方尘都有些摸之不透。
百越或有一天也会如新郑这般
此时的她如此想到。
又过些许时间,
方尘勒住缰绳,马蹄高抬,止住了前行之势。
此地离新郑城已有三里有余,四周皆是荒野,一览无余下只有几棵不知名的树木点缀。
前方有一弯弯静湖,不大,澄澈的很,清波荡漾下月光之凄迷沉醉,折射的淋漓尽致。
粼粼水色映于刚至的二人脸上变幻,倒是颇为有趣。
“府中幽池不合意,夜行十数里换换口味”
焰灵姬看着周遭的荒凉之地,深感荒唐的同时,不由得戏谑道。
“人力所为再豪奢,相较天地所养,总是少了些意趣。”
方尘将缰绳栓在一颗树上,笑着回道。
“此地是明日前往百越的必经之地,我是真切的十里相送,用不着如此防备着。”
“是奴家不识抬举了,劳烦方先生深夜亲自相送,只是奴家还是不解,这般见不得人之事,何必来一遭”
焰灵姬笑了笑,神色愈发淡漠。
她真就这般低贱,见不得阳光下
“我只想送你一人而已。”
方尘看着焰灵姬脸上的寒意,轻声道。
焰灵姬错愕的抬起头,身上的森冷霎时间土崩瓦解。
方尘看在眼中,一时却说不出后话。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本心。
今夜,他沉寂许久的心乱了。
或许是从见她的第一眼起,
或许是由于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又或许是那荒唐的一夜后,
还是因看过一段着实无甚亮点却自认为绝美的舞蹈,
他知道他不应该重蹈覆辙,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想给她一个选择,哪怕他心中早有答案。
但,不自取其辱一番,他的心不安。
“我很少给人真正的选择,因为他们注定只能遵循我给出的答案。
你很幸运,此时此刻,你的身前身后出现了两条路。”
方尘看向了极高极远处的月亮,淡淡道。
“身前繁华似锦,身后遍地荆棘。
你的前方,这七国之天下,尽可逍遥,随你心意抉择,无人能多言半分。
若是不想见我,可以留在新郑,我很快会离开。
你可以与过往数月般,甚至更自在些。
破晓剑锋之下,你可享一生平安顺遂,没有杀戮,没有冷箭,更不会再有丝毫血腥。
活的起码像个女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