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定主意回B市,但是,当真正离别时,众人还是觉得不舍。
卓玛做了一大把假的格桑花,那是镇上小孩勤工俭学时喜欢做的花,用廉价的秸秆做出象征着幸福的格桑花。
外来的游客都很喜欢这种手工的小玩意,也因此这些小孩才可以念书,虽然,校长做的是公益教育,但是仍然收取一些费用,而那些费用对于这个僻壤的地方的老百姓而言,仍然是天文数字。
村子里的小孩都来了,他们人头簇拥,他们红彤彤的脸颊,因为寒冷而皲裂,有未干的血丝,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正聚满泪水,他们伸出脏兮兮的袖子擦脸上的泪水。
卓玛拉住荆楚熙的衣角,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老师,你们不走可以吗?”
荆楚熙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卓玛渴望的眼睛,她不想让孩子过早的承受无法避免的离别。
可是,远方,那才是她的生活啊。
荆楚熙慢慢的俯下身、屈膝与她平视,她伸出手,轻轻擦拭卓玛脸上的泪,然后,搓热双手捂上她的小脸。
虽然高原的气候,使得当地的大多孩子皮肤都又黑又红,但是,仍然有婴儿的润滑和稚嫩。
荆楚熙露出一个充满柔性的笑容,她温柔的说道:“卓玛,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回来,但你可以努力读书,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呀,你也可以来B市找我们呀。”
“可是我现在舍不得你们啊!”小孩子到底是单纯,他们的喜欢就是现在,不会想未来。
荆楚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苏朗抱起矮小的卓玛,温柔的对她说:“来,让我看看我们小卓玛都给荆老师送了什么呀?格桑花,真好看,都是你折的吗?”
卓玛点点头。
“哎呀,小卓玛手真巧,既然是送给荆老师的,那你现在就送给她吧。”苏朗继续引导。
“好。”卓玛奶生奶音的,她将格桑花递给荆楚熙:“送给荆老师,希望你可以像格桑花一样永远漂亮。”
荆楚熙莞尔一笑:“好,谢谢小卓玛。”
苏朗抱着她在空中打转,逗得她哈哈大笑,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
苏朗累了,将她小心的放在地上,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大堆上街给孩子们买的礼物,分别发放给大家。
孩子们的悲伤很快被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他们开始小声的讨论,然后蹦蹦跶跶的玩儿。
卓玛跑向站在一旁的李安好,她甜甜的笑着:“李老师,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和你一样的大作家的,你写的文章真的很好看。”
李安好教他们语文,而卓玛尤其喜欢语文,她喜欢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她喜欢古代文学,她更喜欢那些笔下生动的人物形象……
得知李安好是一个作家,她主动找李安好,想要看看她的书。
自从来了这里,荆楚熙和苏朗经常不见踪影,而苏朗对自己总是不耐烦。
李安好也是无聊,正巧卓玛年龄小,很多汉字她都看不懂,李安好就一边给她朗读一遍给她解释……
听到小女孩由衷的赞美,李安好有点感动,家人朋友没有一个人完全支持她写小说,也没有一个人欣赏她,可是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真心觉得自己棒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她俯身用指尖蹭了蹭卓玛肉嘟嘟的脸,笑道:“谢谢小卓玛的夸奖,我也相信你会成为很棒的作家。”
卓玛从兜里掏出一个手镯,银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将它递给李安好,有点不舍道:“李老师,这是我妈妈的遗物,我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你了,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将她送给你,你一定要记得我。”
李安好有点震惊,刚刚她还因为卓玛只送了荆楚熙礼物而心里酸涩,而此刻她竟被赠与了更为珍贵的礼物。
她想推辞,可是卓玛已经跑出很远,她笑道:“老师,一定要记住我。”
李安好越发想哭,有一瞬间,她就想就此留在这里,可是她不能……
方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他欠揍的说了句:“你可别哭,不然,我还得哄你。”
李安好捶了他一拳,硬是逼回了眼泪,不爽道:“谁用你哄啊!”
方澈拽住她的胳膊,挑眉道:“不想让我哄,那你就别哭啊!”
李安好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她也发现自从在这里静下心后,她对方澈的那份炙热的喜欢已经转化为平淡的喜欢了,她不会再卑微了。
四人带着所有的留恋,迈上回B市的火车,荆楚熙和苏朗都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李安好在心里揣测,卓玛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留给她的书,有没有看到那封信,有没有看到那句: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次相遇!
一切都不得而知,他们离开的,他们即将踏上的旅程……
方澈看着身旁的李安好,如今的她竟不会像曾经那样没皮没脸的缠着他,也不会像曾经那样无所顾忌的对他好,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不喜欢自己了吗?方澈在心底发问,但他又开始唾弃自己,自己怎么这么犯贱?曾经无数次想甩掉她的喜欢,现在人家不喜欢自己了,自己又开始心堵?
苏朗的短发看起来精神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三十多岁的人,他剑眉星目,他的眼睛如同澄净的湖水,一眼能望到底,高挺的鼻梁,薄唇。
他穿着经典款的西服,而荆楚熙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她烫了长卷发,染成了好看的亚麻色,此刻只是简单的编成了麻花辫,从脖子右边松松散散的垂下。
因为要回B市,她起了个大早化了精致的妆,柳眉弯弯,杏眼微闭,小巧的鼻翼上有颗褐色的小痣,如同暗淡的星辰。
唇彩使得她的嘴唇嫣红,在灯光下整个人柔和精致。
李安好再一次感叹这世界上怎么真的有让男女都觉得好看的人啊,而苏朗和荆楚熙也真的是郎才女貌。
或许是灯光太耀眼,又或许是对面的俊男美女太耀眼,总之,李安好在不适的强烈灯光照耀下,眼皮越来越沉……
旁边的人,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方澈用余光瞥着她的动作,再一次感叹李安好的傻劲儿,他用手小心翼翼的托过她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时光静好,无数的美好在这一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