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米虫(1 / 1)

自从魏杨两家渐渐断绝往来之后,杨妡就没有见过魏珺,转眼间也都两三年了。

魏珺有福气,进门头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非常舒心,也因此身材与从前丰腴了许多,下巴也圆润了,看着很喜庆。

“三嫂”,见到杨妡,她立刻夸张地叫了声,“早就说咱们早晚是一家人,这不就是了?”上下打量她一番,“真是越长越漂亮,三哥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兴许是嫁到小门户的缘故,她现在说话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有点无所顾忌。

杨妡被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吩咐红莲沏茶,将魏珺让到大炕上,“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我前天就打算来的,先到前边府里转了转,我娘说没听说要认亲,所以就没过来打扰。你们昨儿回门,肯定不在家,所以今天就来了。”魏珺边说边从随身伺候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荷包递给杨妡,“这样也好,咱们可以多说几句体己话。”

荷包里是个鎏金的小老虎,威风凛凛神气活现的。

转过年来是虎年。

魏珺笑道:“希望你能生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又取出两件小衣裳,“我家宝儿的,不是给你们穿,就是放在枕头底下讨个彩头。听老人说,男孩穿过的衣裳能带男孩,女孩穿过的能带来女孩。”

杨妡连忙道谢。

这份礼并不重,鎏金很便宜,芯里多是铜铸的,外面鎏一层金,衣裳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普通的细棉布。

可这份情意叫人感动。

红莲自魏珺拿出荷包就注意着了,悄没声地往内间,少顷用托盘也端了只荷包出来,笑盈盈地说:“我们奶奶也惦记着二姑奶奶,就是没有机会见。”

杨妡拿起荷包打开,见里面是只寸许大小的玉佩,上面雕着竹报平安的图样,便笑道:“给宝哥儿戴着玩。”

魏珺客气两句收下了。

杨妡就问起前面魏府的事儿,“母亲跟大伯母可还好,大嫂跟二嫂呢?我刚嫁进来,表哥让我先把家里事务熟悉了,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

话说得很好听,可杨妡压根没打算去,而魏珞也不可能让她再进那个龌龊之地。

那边唯一能让杨妡有点牵挂的就是温柔可亲行事大方的秦夫人。

魏珺心里也有数儿,当年毛氏往外撵魏珞的时候可是话都说绝了,不但生死不相干,就是死后也不能入族谱。

换句话说,魏家人就不再有魏珞这个人。

所以还有什么理由让杨妡往前头去认亲?

听到杨妡询问,魏珺叹口气,“我也没见过伯母,听说她现在礼佛,常年茹素。母亲身体挺好,就是待在那里憋闷得慌,好在大嫂已经有孕,多少有点事儿做,要不真能闷死个人。二嫂也闭门不出,我在来仪阁门口遇到了二哥,二哥说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不耐烦见客,所以没让我进去……二哥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胡子拉碴的,衣裳也皱得厉害。”

完全不是昔日那个清俊儒雅,气度高华的风流少年。

杨妡漠然地听着。

魏府长孙魏玹是个非常没有存在感的人,她除去打招呼之外基本再没跟他说过话,连长什么样子都有些模糊,他的妻子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意外得是,毛氏跟秦夫人竟能容忍她一直在府里住下去。

应该是看在死去的魏明容的面子吧?

这样也好,至少杨娥可以平安无忧地过着,又不必听府外那些闲言碎语。

至于魏璟……

杨妡低头看着自己如葱管般白净修长的手指,指甲上涂了朱红色蔻丹,鲜艳欲滴。

这是双不曾沾染过半点污秽的手。

而她本来是想配制催~情的药物,伺机给魏璟服下,让他在大庭广众颜面无存。只是,她身在内宅诸多不便,后来又有魏珞阻止,这才耽搁了。

岂料不等她动手,魏家竟然遭此变故。

魏剑鸣恨极了魏剑啸,不但让他死无全尸,甚至连处坟茔都没有,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吧。

而魏璟虽然还活着,但这辈子仕途无望,只能看着昔日同窗加官进爵,而且,能不能有子嗣还未可知。

这样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

杨妡不由想起方圆大师的话,他要她尽己责,宽待人,必有福泽加身。

是不是这就是菩萨的恩典,让恶人自食恶果,而她能够问心无愧安然度日?

杨妡深吸口气,吩咐红莲给魏珺再续热茶。

魏珺含笑谢过,问道:“三哥不知去哪里了,我娘有点事儿嘱咐他。”

杨妡使个眼色,红莲轻手轻脚地出去将魏珞请了进来。

不大一会儿,魏珞阔步而入,也不知方才干什么去了,两只袖子半挽着,衣襟一角塞在腰间,寒冬腊月的天气,脑门上竟然满是细汗。

杨妡吓了一跳,不顾魏珺在面前,忙掏帕子给他拭汗,“先换下衣裳,待会儿汗消就该冷了。”

她个子矮,魏珞便有意弓了身子以方便她擦。

待她擦完,就着杨妡的茶盅喝了半盏茶,温声道:“不用那么麻烦,外头的活儿还没干完”,转头看向魏珺时,适才和煦的笑容便散了许多,“找我何事?”

魏珞一向寡言少语,神情也总是淡漠冷静,没想到对杨妡却是亲切温和。

魏珺颇感意外,见魏珞询问,忙收了异色笑道:“娘惦记宁夏那处宅子,怕地动伤了筋骨,眼下又是冬天,别被大雪压塌了,想请陈叔帮忙照料一下。可听说陈叔不在镇上了,就来问问你,知不知道陈叔的地址,她好写封信过去。”

魏珞眸光闪动,“我在镇上还有几个熟人,等我写信让他们帮忙看看……其实房子久不住人,不如找个经纪卖出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娘说毕竟跟爹一同生活过的地方,放在那里总还有个念想,若是卖了就什么都没了……娘闲着没事,就爱想从前的事儿,又惦记着那边的战事,生怕哪天再打起来,说是爹守卫了一辈子的地方,不能让外族占了去。”

魏珞淡淡笑道:“你回去让母亲放心,不用殚精竭虑地打听这些。我万晋江山一毫一寸都不会落在瓦剌人手里。”

“对啊,”魏珺附和道,“我们万晋幅员辽阔,人又多,哪里是小小瓦剌能觊觎的,来一个就打死一个。”

魏珺丝毫不加怀疑,杨妡却听出话音来,待魏珺离开,就试探着问道:“你觉得王氏有什么不对劲儿?”

“没有,”魏珞沉吟下才道,“我就是觉得我爹死的不对劲儿……心里怀疑却抓不到什么把柄,以后魏珺再来,你小心点应付,西北那边的事儿不要提。”

杨妡笑着点点头,“我本也不知道什么,没有可提的。”忽地又想起蔡星竹来,忙把之前蔡星竹的话说了遍。

“知道了,我会当心”,魏珞低低地笑,双手捧着杨妡脸颊在她脑门亲了下,“阿妡真好,我有数。”匆匆又出去了。

杨妡好奇地问红莲,“爷在外头干什么呢,热出这满头地汗。”

红莲笑着回答,“我也说不清楚,先是承影往张大娘家里弄了许多稻草,然后挖了些泥和在一处……要不奶奶过去瞧瞧?”

杨妡有些心动,见自己上下还算齐整,便披了昨儿那件宝蓝色镶白狐毛的斗篷出了院子。

时近正午,虽然风仍是大,阳光却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杨妡披着斗篷,手里又拢着手炉,丝毫觉不出冷来。

经过外墙,瞧见那两架葡萄枝,杨妡奇怪地开口,“像是枯掉了,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再发出来?”

正巧腊梅从旁边经过,答道:“奶奶这都不知道,自然能发出来,你没见下面盖着稻草和草木灰,就是给葡萄根保暖,这样就不会冻死,等开春就发出新芽来了。”

腊梅口齿伶俐,一席话噼里啪啦说得飞快,跟放鞭炮似的,可神情却有几分瞧不起的样子。

红莲见状心里不虞,可念着她是张大娘的孙女,仍言语温和地说:“你懂得真多。”

腊梅得意地说:“是承影哥哥告诉我的。”

红莲唇角微弯,又问:“承影说过没有,见到奶奶要行礼请安?”

“没说,”腊梅干脆地答一声,连个招呼都不打,飞快地撒腿跑了。

腊梅已经八岁就快九岁了,这个年纪在杨府当差的小丫头早就学会怎么伺候主子了,谁敢当着主子的面这样放肆无礼?

红莲望着她利落的背影,不满地说:“又是个不好处置的,也没有卖身契。”

要是换成别人,红莲就毫不犹豫地发作了,可是魏珞被撵出魏府时,除了原先就跟随他的承影、泰阿之外,就只要了张大娘一人。

这些年,秋声斋的衣食住行都是张大娘在料理,而且她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孙女都是良民并非贱籍。由此可见,张大娘跟魏珞的情分非同一般。

处置腊梅是小事儿,就怕让杨妡与魏珞之间生隙,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杨妡跟红莲主仆这些年,隐约也猜出她的想法,叹口气道:“先将就些,咱们刚来不好立马就撵人,总得安顿下来,等出了正月再寻由头。”

红莲点点头,因不欲杨妡生气,又展了笑颜指着不远处,“就在那儿。”

杨妡探身望过去,果然瞧见魏珞带着吴庆等人正干得热火朝天。那几人都将棉袍脱下扔在旁边,只穿了单衣,魏珞则仍将衣襟掖在腰间,袖子撸得老高,手里一把铁锹正奋力翻着泥土。

阳光照着他麦色的脸庞,有细碎的光芒闪耀。

果不其然又热出一身汗。

杨妡默默地看了片刻,对红莲道:“让厨房备着水,热出一身汗得擦洗擦洗,午饭也多加道菜。”

红莲清脆地答应声,去了厨房。

此时西跨院里,腊梅正叽叽喳喳地跟安平说起方才情形,“奶奶果真什么都不懂,连葡萄根要保暖都不知道,而且走路还得让人扶?爷为什么要娶这么个整天除了梳妆打扮之外,什么活计也不干的奶奶?”

“谁知道呢,没准是奶奶嫁不出去,看着魏大哥好,就赖上大哥了。”安平添油加醋地说。

这几天她没少在屋里生闷气,杨五怎么就这么命好,长得漂亮,出身也好,出嫁还带了六个丫鬟和两家陪房来伺候她。

那天她得知蓝蒲平常就专门做绣活打络子,其余什么都不干;蓝菖与蓝艾原先就只等着传唤,而杨妡还有个专门经管衣裳首饰的丫鬟,安平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

人比人真得气死人。

安平满腹的郁气没处发泄,只能对着腊梅嘟哝,不但把杨妡说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人,还只为魏珞抱屈。

魏珞每月俸禄就那么多,以前家里人少,养着一家子绰绰有余,现在冷不丁来了十好几口子,都吃喝魏珞的俸禄。

银钱不够用怎么办,肯定要克扣他们了。

奶奶还出主意要分开做饭,往后小厨房吃肉,大厨房只能喝汤了,恐怕连汤都捞不着,顶多喝两口西北风吧。

腊梅年纪小,哪里经得起安平这么撺掇与挑拨,尤其适才看到魏珞等人正甩着膀子做土坯,必然是要盖大厨房用的。

想起往后她再不能吃到白米饭,不能啃到肉骨头,腊梅就觉得心里委屈,看见杨妡自然也顾不上礼数,恨不能把她撵出去才好。

杨妡是再想不到自己在腊梅心目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米虫。

她想着魏珞时不时要做些粗重活计,不如做一身裋褐备着,干活的时候比长衫利落得多。因此开了箱笼取出匹灰蓝色的嘉定斜纹布,打算做得结实点儿。

这一年来,她没少给魏珞缝衣裳,尺寸早印在脑子里了,也不用量身,拿起剪刀“刷刷刷”几下裁好了。

魏珞进门,正看到杨妡坐在大炕上做针线。她对着窗口,头微低着,脖颈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手臂有节奏地一起一落,一开一合。

正午的暖阳透过窗户纸在她身上笼了层温暖的光晕。

她脚边放着几块叠好的灰蓝色布料,很显然是给他缝制衣裳。

魏珞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也从来不知道屋里有个专心做针线的女人会是这般地美好。

美好得教他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副让人温暖的画面。

他倚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杨妡缝完手头的布,仰起头转了转脖颈,才加重步子走了进去。

杨妡听出他的声音,飞快地抬起头,目光满是喜悦,“阿珞,你回来了?”话音未停又皱了眉头,没好气地道:“大冷的天,你能不能把袖子放下?要是生了病就离我远点,别过给我。”

魏珞低笑着走近,不由分说地吻住她嘟起的红唇,挑衅般道:“就是要过给你,我若生病你也得陪着我……”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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