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风飘着淡淡的凉意,顾不得去闪避薛子殇的视线,羽嬛下意识的低声道,“孩子要换尿布了。”
大手想也未想的就从她的怀中抱过了佑平,“忧儿,终于让爹爹又见到你了。”举得高高的,孩子咯咯的笑着,象是知道他就是她的父亲一样。
“殇,要换尿布,不然孩子就着凉了。”看着父女两个开开心心的笑,那笑容也感染了她。
“哦,去无霜轩吧。”他忽的一手抱着佑平,一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个使劲,她便被他扛在了肩上,走得飞快,快到眼前熟悉的景物也让她应接不暇,索性就闭上了眼睛,短暂的快乐也好,好过让她没有任何的希翼。
果香飘过,是那一片果林,葡萄也快要从绿色变为紫色了吧,想象着那满园子里一串串紫晶一样的葡萄,只是看着,就满口生津了。
过了果园,就要到无霜轩了,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自由就这样被他带了消散了去,身后的依珍和两个奶妈必是还没有跟上来,他这样携着她,就不怕被绢芜撞见了吗?
想起绢芜,心里又一紧,明明回来就是为了绢芜的病,可是这一刻的她却真怕见着了绢芜。
“殇,放我下来吧。”为着他着想,否则要是哪一个乱嚼舌根的小丫头告诉了绢芜是他带着她与佑平一起回到无霜轩的,指不定这无殇堡里又会出了什么乱子。
她不想,不想才一回来就惹起了女人间的纷争,早先的离开就是刻意的躲着了,她就是不想让绢芜与自己一起而有了难堪,那么回来了,这依然还是她的希望。
又是几个起掠,她的感觉无霜轩必是要到了,可是薛子殇还是紧紧的环着她与佑平,小家伙的小脚丫就蹭在她的身上,肉乎乎的感觉真好。
“殇,放我下来吧。”还是担心,就仿佛那无霜轩里正有谁在等着她一样。
落地的刹那,她睁开了眼睛,眸中却是惊讶和诧异,想不到离开了近一年,无霜轩的一切却都变了模样,房屋早已修葺一新,门前也种满了月季花,红的花,绿的叶子,生机盎然的让她以为走错的地方,可是在被男人拉着手走屋子里去的时候,她发现了那张一直让她感觉奢华的大床还在从前的老位置上静静的立在那里,温婉一笑,“殇,其实从前的这里更好。”虽然除了这张床以外一切都是新的了,新的房屋,新的摆设,可是她却想念从前,想念从前无霜轩里的一切,亲切而自然,然而这一刻那些从前就只能存留在她的记忆中了。
“缳儿,欢迎你回家。”他语气重重的念着那一个‘家’字,甚至把他自己撤了她无殇王妃之位的事也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她的心又是突的一紧,晓是这样子被他带进了无霜轩,让她居然忘记了她此番回来的目的,她的家,她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又是被他给感染了,感染的甚至差一点就彻底的丢失了自己的心。
向后一挣,退到他的身后半步开外,她语气认真的说道,“殇,我回来,就是为着你的那张告示而来,我是回来为绢芜医病的。”刚刚那漏跳半拍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恢复到了如初,她不想再被他所左右了心神。
男人的长眉一挑,“就只是为了这般吗?”羽嬛会为了绢芜而医病,他绝对相信她的真心,她的心善其实就是她最致命的弱点,总是让人有机可乘的要欺负她,可是她明明知道,却总是退让隐忍,真是笨呀,笨到他想要敲敲她的头。
羽嬛点头,其实救绢芜不是她最真的目的,她是想要知道那个黑影到底是谁,更想要知道那黑影是不是与佑安有关,她要找到她的孩子,否则她夜夜都难成眠。
男人的眉头更皱了,她真会煞风景,只一个点头就将他再见她与佑平时的开心浇了一个透心凉,原来她的心里没有他,所以她才会心甘情愿的回来为绢芜医病,原来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与绢芜在一起。
倘若有心,她是绝对不会如此这般的。
那便是她对他的无心了。
伤了她太多,太多,以至于让她再也无法相信自己再深爱自己了吗?
轻轻的一声叹息,“缳儿,其实我……”想要说他之所以撤了她王妃的称号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想要说其实他一直想要暗中保护她,却还是被她给逃脱了,可是到了嘴边的话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启齿,要怎么说清楚了,似乎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似乎他错了就是他错了,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想让自己心软了,她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快把忧儿给我,要换尿布了。”
松手把女儿放在她的手上,孩子正笑眯眯的一忽儿看看她,一忽儿又看看他,乖乖的让羽嬛把她的小身子放在床上,一点也不因为湿了裤子而哭,“忧儿真乖,娘亲就要为你换了湿衣,换了也就舒服了哟。”
慢慢的脱去了那湿了的小裤子,这才想起那些干爽的裤子和尿布都还在依珍的身上,急忙就用那床上的一床薄薄的锦被包了佑平,“殇,快去看依珍到了没有,尿布都在她的身上。”
“哦,不用了。”男人一个旋身,大步一闪就到了新新的柜子前,不住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柜门,羽嬛傻了,怎么也想不到那里面竟是数也数不清的衣衫,大大小小,有大人的,却更多的都是小孩子的。
男娃的,女娃的,那是为佑平和佑安准备的吗?
她真的有些不相信他的心会是这么细致,可是他就是取了一件小裤子送到羽嬛的面前,“这个是佑平的,暖卉说佑平一定可以穿的。”
羽嬛伸手接过,不大不小刚刚好,心里有一些暖,原来他一直都惦记着佑平和佑安,这份心倒是难得了。
抓着佑平的小脚,为她穿妥了,正要抱起来,薛子殇却抢先一步抱了佑平在他的大手中,“缳儿,既然回来了,就安心的住下来,芜儿的病总没有那么快好的,她的病……”真怕她治不了就立刻拍拍手走人了,所以虽然羽嬛还未见到绢芜,他必须要先把话说满了。
一声芜儿,便可见绢芜在他心里的地位了,羽嬛淡然一笑,“王爷放心,就算医不好,我也会让她快快乐乐的活过每一天。”她还可以延续绢芜的生命,不是吗?她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只要用心了,一切就都有希望。
她也会让绢芜开心快乐的,只要她不介入,薛子殇与绢芜就一定会幸福的,只是,那一切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又会是怎么样的难呢?
他还来不及回应,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不象是依珍,依珍一向是走得快,必是她们几个还没有追上来,可是这进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正犹疑间,珠帘已轻挑,五彩的珠子上一只玉手搭在其上,“阿殇,你在这里吗?”
轻柔的嗓音仿如天籁般送到了羽嬛的耳中,抬首是,她看到了绢芜恬静纯美的笑容,可是那笑容中的一抹惨白还是让她揪心了。
绢芜果然病得不轻。
还是如那记忆里屏风上的女子一样让人心怜,优雅清灵中更让花儿也失了颜色。
轻轻的一个移步,她迎前抓住了绢芜的手,也对上了绢芜那一双清澈如水般的眸子。
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怨与恨了,其实她与绢芜甚至薛子殇都是当年那一场事件的受害者,而要彻底的解了那怨那恨那所有的心结,有的就应该是三个人彼此间的信任与努力……
长长的眼睫轻闪,绢芜灰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小酒窝,笑涔涔的望望羽嬛,再望望床上的小女娃,她欣喜的走到了床前,纤瘦的手臂一把抱起了佑平,“真好看,象你娘呢,阿殇,这就是佑平吧。”羽嬛从前在恋君轩的屏风上见到过她的容颜,可是绢芜却只除了羽嬛的名字外对羽嬛再没有任何的了解了。
却不想,她一语中的,一猜就一个准。
薛子殇点头笑道,“芜儿,她正是佑平。”
低下头,亲亲佑平的小脸,小女娃正撒着欢的对她笑着,那样子分明就是喜欢,绢芜乐了,“羽嬛,佑平真是可爱,让我抱一抱吧。”她爱怜的抱在怀里,不住的逗着佑平笑着,眼角却隐隐的闪出了泪花,羽嬛只得任她抱着,知她又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启儿,她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难过呢,她的佑安也抱错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