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溪回到家里想了很久,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黑眼圈很严重,一副没睡着的样子。
杨永笑着问她:“昨天熬夜干什么去了?我看你房里很早就熄灯了,昨天还在琢磨着挺难得呢。”
杨子溪打了个哈欠,又不好说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只好闭上眼睛假寐,一个字也不说。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晏海清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哪里?
她花了一整个晚上去思考这两个问题,思维散发到各个地方,喜欢的定义、一个人的本质是什么、荷尔蒙是否等于爱情、心物等同论……之类的命题,最后这两个问题还是悬而未解。
如果说爱情只是一种感觉,那么怜惜和心疼算在其中吗?喜欢又能否分成友情式和爱情式呢?
爱情的本质是排他性吗?喜欢上一个人,就不能容忍对方跟别的人在一起吗?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杨子溪只能遗憾地承认:也许自己并不喜欢晏海清,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够接受“晏海清跟成碧在一起”的假设。
这样承认的同时,心里又未免有些微的不甘。
或许说,她希望自己是喜欢晏海清的,然而现实却差强人意。她叹了一口气,并不知道待会该怎样面对晏海清。
难道直说“我可能并不喜欢你,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渣”吗?
杨子溪觉得这样会伤害到晏海清,便有些不忍心。可是反过来不也是一样的情况吗?
只要自己不喜欢晏海清,那么怎样做都是伤害。
她忐忑着,决定见到晏海清之后再随机应变。
到了教室之后,晏海清的课桌上摊着英语单词表,但是座位上没有人。
常易解释道:“晏海清一来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好像是关于国旗下的讲话。”
杨子溪“哦”了一声,心中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注定要伤害对方,那么能迟来一秒也是好的。
杨永跟杨子溪一块儿来的,他没进教室,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班主任正在检查晏海清的演讲稿,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前阵子隔壁学校刚刚出现过国旗下的讲话公开表白的情况。
见杨永到了,班主任放下了晏海清的稿子,站起来去握杨永的手:“杨总您好,百忙之中还亲自过来,真的是辛苦您了。这位是上学期获得全年级第一的晏海清,品学兼优,学习劲头也很足。”
杨永笑着打断他,说:“海清我认识的,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他笑着看向晏海清,问:“海清,稿子都还熟悉吧?”
晏海清看到杨永就想起了杨子溪,笑容有一些僵硬,道:“熟悉的。”
好在杨永以为这僵硬来自于紧张,因此并没有在意,另起了一个话题道:“加油,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到我们那边去实习。我们企业很欢迎优秀的学生。”
晏海清之前就怀疑过,这个奖学金是不是杨子溪撺掇的。这下子更加觉得尴尬,甚至有点想放弃这个奖励,让给年级第二的常易,可惜学校不会允许。
她没说话。
杨永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勉强你,看你自己。要是愿意的话,这个暑假就可以。”
晏海清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就不用了,谢谢……杨伯伯。”
杨永笑了笑,说:“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熟悉熟悉演讲稿吧,待会儿不要紧张。”
杨永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等到了升旗的时候,便跟着班主任和晏海清去了操场,一边走一边感叹道:“你们学校建设得不错啊,我一个俗气的商人,想出力都没地方呢。”
班主任笑了笑,说:“说实话就是面子工程做得好而已,您是没看到,还有很多不足。”
杨永笑了笑,说:“有哪些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跟杨某人说,能尽力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晏海清听着班主任和杨永相互寒暄,眼神漫无边际地游离。
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从教室往操场走去。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
突然她在人群里看见了杨子溪。
杨子溪穿着校服,随着人潮移动。她低着头,身边没有一个人,看上去寂寞又孤独。
杨子溪不是一个呼朋引伴的人,但身边总也不缺少朋友。要么是自己,要么是钟梨和石尧,倒是很少见到她独自一人的情况。
她在想什么呢?
晏海清盯着对方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演讲稿,默念台词。
【……感谢任课老师的教导,感谢班上良好的学习氛围,感谢杨氏集团提供的奖学金……】
杨子溪也发现了晏海清——除了升旗手,国旗下只有晏海清一个学生,实在是太显眼了。
晏海清站在班主任和杨永的身边,看上去娇小又柔弱。杨子溪难以自拔地思考着:为什么这个小孩子身上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呢?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晏海清,那时候的晏海清到底是怎样渡过艰难的高中岁月的呢?她又回想起自己真正的十六岁,那时候的自己只知道玩,完全比不上晏海清。
原来人类是这样坚强的动物吗?
她魂都不在身上,跟着大家一块儿站队,听无聊又冗长的演讲,毫无诚意地鼓掌。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晏海清在演讲台上发言了。
晏海清的声音古井无波,首先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学习方法,这一部分杨子溪清楚地很,无非是努力、细心和认真。拥有这些品质的人,一定能够成功的。
随后,晏海清发表了获奖感言,感谢了所有能扯上关系的人。
说到“感谢妈妈和一直支持着我的朋友”的时候,晏海清的声音抖了一下,随后停顿了好一会儿。
苏伊伊站在杨子溪的后边,戳了戳杨子溪的背,小声道:“嘿,晏海清带着你上演讲台啦。”
杨子溪心里五味杂陈,并不知道说什么。
晏海清说完“朋友”两个字就沉默了,同学们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下文,开始低声交流猜测了什么。长时间地没有声音,演讲台那儿甚至有个老师去查看音响了。
过了一会儿,晏海清的声音终于重新响了起来,第一个音节还是有点抖,后来的句子又流畅了起来,听不出丝毫异样。
杨子溪不算敏感的人,但是这一次却从晏海清的气息里听出了颤抖。
她听在耳里,心脏也随着晏海清的语气抖了一下。
像是所有的血管都纠结在了一起,像是被柠檬雨淋湿了心脏,酸酸又涩涩的。
她觉得,晏海清刚刚也许是哽咽了。
杨子溪这才发现,原来听个国旗下的讲话也能像凌迟处死一样。
她像受刑一样熬完了整场升旗仪式,终于结束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往演讲台跑去,想跟上晏海清的步伐。
也许是想追上去说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晏海清走到教室。
可惜大家都跟她一样归心似箭,她被挤得七荤八素的,等到终于到了演讲台那儿,晏海清和老师们早已不见了人影。
于是所有的冲动都消失了,软弱和推诿又成为了主要人格,她又害怕见到晏海清了。
她磨磨蹭蹭地挪回教学楼,等终于回到教室的时候,听见晏海清在跟常易商量:
“常易,我跟你换一周座位试试看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