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看了几眼前六扇门,秋水来到了第七扇大门前。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这扇每天都要走过的大门。夜晚的月光灰蒙,遮盖了大门本来的颜色,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刷了红色的油漆。大概是经久无人问津,表面裂开很多细缝,一道一道,自上到下,干裂的油漆脱落了大半,尚且粘着片片。和小灵院的第七扇大门一样,紧紧的关闭着,甚至人们都忘记了这里还是一道门。
伸出手悬在空中犹豫了片刻,秋水还是按在了门上。
门很厚重,即便是秋水使出了自己全部力量,除了发出几声不痛不痒的吱吱声,只有簌簌灰尘飘落,还有几丝深入眼中。她用手揉了揉眼睛,不仅是为了清除异物,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失败了吗?看来自己的猜测全部是异想天开。老头子的话语也并非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大概是自己的焦虑的心过于执着,迷失了自我。
还好,秋水的心理早有准备,没有沉重的失落感。相反,蹲下了身体,环绕门的底部,寻找自己可能忽略的内容。在她的世界里,失败一直都是家常便饭,早已成为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至于因此跌倒而失去信心。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维持现在的状态吗?秋水安慰着自己,拍打着门框,分析着眼前大门的结构。似乎和每家每户的门没有太多的区别。
大门啊!大门!怎么才能打开你呢?
你究竟是一扇什么样的门?
怎么看起来就是一扇厚重十足,毫不起眼的门呢!
天真的少女,没有了先前的失落,同时也没有了期待。几番尝试没有结果,反倒是激起了孩子的逆反之意。
不就是一扇破大门么,我还不信打不开你了。
想至此,秋水来了韧劲。
砰!
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门上。
回答她的是纹丝不动。
她拗了拗鼻子,一脸不服气。
撸胳膊挽袖子,盘起长长的大辫子。
弯下腰系紧草鞋的绳索。
拍拍手,退后几十步,深呼一口气,眼睛紧盯着前方。
右脚猛然蹬地,飞快的奔向大门。
临近一丈左右的时候,一跃而起,整个人凌空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
娇小的身躯此时看起来像是一个倔强的大石头,一副拼命的样子,浑然不顾可能带来的伤害,也要以卵击石。
轰!
秋水撞击在门上,被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门还是那扇门,没有丝毫的改变。
不行,再来,秋水彻底被这道门激怒了。
轰!轰!轰!
如是再三,依然奈何不得,那扇门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
秋水气急败坏,倚靠在门上,皱着眉头撅着嘴,思考着如何才能打开这扇门。
为何会有门这种事物呢?少女莫名其妙忽然有次疑惑。
家家户户都会有房子,有房子就有院子,男女老少形成一个家。
你家和我家是有区别的,而这最初呈现在人的脑海中当是每家院子的门。
像是一种原始的动物,藉此划出己方的领地。
无论贫贱富贵,门以内都是藏满属于自己的温馨。在这个范围内,你可以为所欲为,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允许。那是属于自己独立的世界,而门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划分两个世界的界线。
门以内,尚且有可以遮风避雨的房子,而每个房子都至少有一个门。
为了合理利用内部的空间,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又分为几个房间。几个房间也都有一个门。
如此说来,门不过是通往哪里,来自何处。人为分割的一种规则实体化之后,就是所谓的门。
秋水不着边际的向着不着调的问题。
为什么要开门呢?
恩,那是因为习惯了自己的世界,想要进入另一个世界。
无论你的空间有多么的广阔,生灵的天性就是想要知道别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那么,打不开门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不是属于你的世界,需要经过主人的允许才能进入。试图破坏这个规则的人称之为强盗。试图的原因来源于求知,破坏的原因来源于内心的欲望。
欲望是无止境的,所以门拦不住。
防止别人欲望的深入,世界的主人可以把门锁起来!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先前的行为,无异于沾满欲望的强盗!
秋水竟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自己也是门内世界的一份子,也是主人之一,说这是强盗的行为,似乎也有些不妥。
哎呀!
既然是世界的主人,当然有打开门的权力,为何要撞开,不打开呢!
秋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想了这么久。
当即麻利的跳起来,活蹦乱跳的通过第六门,来到了第七门的门后。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不就是世界内部的主人了吗?
开心的笑着,少女取下有些陈旧的门闩,难怪自己刚才撞不开,这门闩还真是有些重,得双手抱着才能取下来。
现在,没有了阻碍。
秋水抓住门的把手,用力拉动。
噶吱吱!
门开了!
少女不禁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感觉进水的鞋子,有些凉。
哪里来的水啊!
还有这令人瑟瑟发抖的风!
秋水抱着肩膀,有些好奇,之前明明没见到什么水啊,也没有这么冷的风!
浑身打个冷颤,缓缓抬起头!
门外竟然是另外一个世界!
出于本能,秋水倒退了两步。
吧唧!吧唧!
一股水冰冷的顺着草鞋的缝隙进入内部,脚丫子很快湿漉漉的。
回头环顾,哪里还有什么高灵院,除了眼前的门,整个一个水的世界。
饶是自己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秋水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方后方,一望无际的全是水。自己和门孤零零的矗立在水中央。
秋水以为这是自己疲惫出现了幻觉,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啊!好疼!
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双手揉揉眼睛,慢慢睁开,想要把世界看个清楚明白。
这次她十分确定,自己不知什么原因,来到了一个水的世界。门里门外都是一个样子,而这扇门看起来如此渺小,无法将这个世界分为两部分。
尽然无法摆脱,又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少女状着胆子迈过了门槛。
哇!秋水张开嘴惊奇的看着这个世界。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好美,美的一望无际,美的纯粹自然。除了脚下感觉到冰冷可以承受的凉意,倒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咦!我的鞋子呢!秋水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大概是沉到的水底。
来不及思考,还得顾着另外一件事情。
哎!哎哎!别啊!
这个世界似乎不喜欢这扇门的存在,正在将它慢慢的吞噬。
秋水费尽力气抓着门框,还是阻止不了沉没的趋势,直到最后一角脱离手心,沉入深不见底的水中。
少女懊恼着,唉声叹气,这下可好,门也消失了,这里真正成为了一个世界。一个只有水和自己存在的世界。
对了,门沉下去了,为何自己好端端的站在上边啊!
直到这个时候,秋水才发现自己毫无理由的站在水上。脚下的水很凉,也很软,却可以支撑着自己不至于沉入其中。她试探着用力在水面上轻踏几脚,连绵不绝的波纹以自己为中心划出一个个大圈子,无限向外扩散,一滴水也没有溅出来。
好神奇!
秋水的胆子越来越大,狠狠地在水面上踱来踱去,无论自己的力量有多么大,都被水面轻而易举的化解,根本奈何不得。
毕竟不是虐待狂,得出了自己无事的结论,秋水索性坐在了上边,平静的观察周围的一切,除了水还是水!几眼都看不到边际,无止无休。
这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吗?不允许其他的外物存在。秋水很快确认了这个事实。
既然是自己的世界,总该会有边界吧!
少女芳心初动,难以抑制满腔喜悦之情。站起身体,在水面上欢快的奔跑起来,试图找到水的边界,划分自己的领地。
她不断地奔跑着,尽情的释放着,好久没有这么快乐的生活过了。
以前在大寨的时候,每当在小灵院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自己都会爬到架子山上,从上边飞快的向下奔跑,穿越漫山遍野,一路气势不减,一直可以跑到南山脚下的沐沦河边。没有别人,自己也可以玩耍的很开心,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现在,她又找到了那种舒畅的感觉。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拘束,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真是好不快活。
深吸一口气,那是一阵不掺杂人间烟火的气息,没有任何属性,霎时间传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唯有丝丝凉意,可以确定这是来自水的温度。
唰!
秋水忽然用力一跃,整个人顽皮的飞起来,感受这个世界都聚拢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要是在架子山上,即便是她可以做到现在的程度也不会尝试,她清楚地知道,摔在山坡上的滋味,一定不会是件愉快的事情。可是现在不一样,自己的脚下全部是水,她可以放心大胆,心无旁骛的雀跃,不计较任何后果。
飞快的速度落在水面上,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一点伤害都不存在,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呀嗷!秋水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着,再也不用担心谁会听到。她嘶喊着,积压在内心的种种烦恼呼之而出,畅快的感觉真是美妙绝伦。难以用任何一个词汇来形容此刻自己的状态。恨不得永远沉沦于此。
呼——
少女没找到任何边际,也不在乎能否找到边界。或许,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造物主的恩赐,不奢望还有其他可能。只是一番奔跑,还是有些累了,忍不住停下脚步,整个人躺在水面上,不在乎那份凉意。
人虽然没了力气,心中的萌动还在。
秋水的脸紧贴着水面,双手扒在上边,眼睛透过向里查看。
漫无边际,一方清澈,没有一丝尘埃!
知道事不可为,秋水翻转身体,沉浸于这份幽静之中。
仰望夜幕,没有一颗星辰。甚至也没有所谓的天空。而她自己,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脑中空无它物,秋水感觉有些疲惫,忍不住惬意的熟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