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开始对酌。月玲不再说话,只默默喝酒,边听国庆叙述在兴隆纱厂与夏耀武打斗和纱厂最近破产改制的情况,又说到本县的荣华集团兼并兴隆纱厂,邀他临时帮忙等。月玲忽然示意他停下,却端起酒杯独自干掉。姑娘的脸上显出一种欲怒还喜的奇特表情。她咬紧嘴唇,恨恨地瞟国庆一眼,却又无奈地摇头一笑:“好了,别说了。往下的故事我知道了。绫云在省城打工,你要留在兴隆纱厂给荣华集团帮忙了。”国庆点头笑了,也忙喝下杯中酒,然后给两只杯子倒满。
月玲继续喃喃说:“今天,我心里有些失落,可细想起来却觉得高兴。你做人的坦率、真诚,男人的责任感,我没看错;可我……太自信,直接了当说吧,你对绫云的关切,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在你心目中,我充其量算是个朋友?”
国庆茫然地点头:“玲姐,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密朋友嘛,不,还要更密切——我从心里把你当大姐,虽然你只比我大几个月。”
月玲眼里泛起泪花:“是的,这话说得到位,我明白……你对绫云,是爱,对我,只是友谊,而不是爱情,对吧?”
国庆脸孔憋得通红,吭吭哧哧说:“这……玲姐,我从来敬重你。”
月玲抹去溢出眼眶的泪珠,长长嘘口气,心里似乎平静了些。摇摇头缓缓说着:“我自以为很男人,其实究竟还是女人。国庆,我应该告诉你,我前些天回湖北老家了。”
国庆感到惊讶:“回湖北老家,怎这么快就回来了?听你说起过,父母很关心你的就业和婚姻……”
月玲瞟一眼国庆,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对你说起不是一次吧?我的父亲,他对我的婚事格外关注。你大概不知道,我是继母,她给父亲生下个儿子——我的小兄弟。父亲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关爱,是父爱和母爱的交融。这个男子是他精心物色的:刚安排到市委办公室,门当户对,据说有文才,并且相貌堂堂。”
国庆愣愣看着她:“那,你……”
“我拒绝了。”月玲端起酒杯自己干掉,苦笑笑,“是第一次违拗父亲……准确说,父亲总是认真倾听我的见解,然后便款款而谈,直到说服我。这次,他却陷入被动。也许,父亲并不打算勉强我,他只是认为这门亲事无可挑剔,应该是水到渠成,他打算给我们举行个订婚仪式,然后就专心考虑我的就业了。我生他的气,是因为他事先没跟我商量,自作主张。我愤然离家。现在想,父亲会对我不满,会觉得委屈,伤心……”
国庆呐呐说:“那是肯定的,你的父亲,会伤心的?我觉得他很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嘛!”
月玲斜睨国庆,冷冷一笑:“你居然不觉得我可怜?我来你们县城,原本打算借帮助鑫丰公司洽谈业务的机会,去你家……准确说,是想看你父母,也让他们看看我,儿媳妇总要见公婆嘛!我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国庆吃惊地张大嘴巴,“玲姐,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是个直筒子……有些傻,是不是?”
月玲一笑:“我也明白了:你不傻,你心里装着别人。我们相识四五年了,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识……”
国庆忙点头:“记得,是省农大函授班开学,咱们在阶梯教室……”
月玲摇头,不无嗔怪说:“不对。是大一开学第一堂军训课,我被你这个教官罚出队列……从此我记住了佟国庆这个名字。”
国庆似乎想起,尴尬得摸着后脑勺,歉意地一笑:“玲姐,当时,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不恨我?”
月玲没接他的话茬,继续说:“第二次相识,是学校组织去你们军营学习,观摩侦察兵格斗比武,佟国庆这名字便刻在我的脑子里。此后,你报考农大函授班,我报考了农大研究生,鑫丰公司去你们家乡投资,我跟去做临时翻译,你莫名其妙地来兴隆纱厂打工,我就应聘做法律顾问。可我没有想到,你遇上绫云,便爱上她,爱得那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