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莉放下饭碗,披上件肥大厚实的棉袄,在镜子前梳理一下头发,箍上一条半旧毛巾,她要刻意把自己妆扮得老道些。这女人比丈夫小十多岁,做人虑事却比顺发成熟周密。与顺发结成伉俪,招来街坊邻里非议,也受到继女巧云激烈反对,彬莉却觉得问心无愧:她并不贪恋顺发的钱财,而是真诚地与之结合,婚前与顺发关系亲密但并无苟且之事,婚后一心当贤妻良母,做丈夫创业的内助。现在彬莉对家事的担忧也出自一颗真诚的心,她不只担心自家数百万资金的安全,也担心丈夫的声誉和事业的前景;她对即将出世的孩子充满热望,也牵挂着与自己并不和睦的继女巧云。
顺发问:“你去谁家串门?”
彬莉说:“倩云家、绫云家,打听巧云的消息,也顺便给两家老人拜个年。
顺发说:“你给满堂带个话:于镇长让他抓紧考虑——副村长,干还是不干?干,过了年马上上任,绫云到开发公司上班,条件只有一个,交出土地承包合同……跟他说明白,于镇长已经不耐烦了,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彬莉瞪起眼睛看丈夫,不无嘲讽地冷笑:“你们当满堂姊妹是软柿子?”回身走时又抛一句,“再说一遍,你的事我不管……只管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巧云……”
顺发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说着摸起手机给满堂打电话。
彬莉路过倩云家。见街门关闭,店门虚掩,里面有人声。彬莉近前细听,是倩云倚着柜台打电话,听口气像是跟大强。倩云妈坐在柜台里的火炉旁烤火,板着脸孔似和谁生气。
“还没起床?听你嗓子哑了……啊,昨晚喝醉了?跟什么人?老乡?新认识的,有没有老相识?听说那胖妮没回家来,大概也在场吧?”说着嘻嘻笑起,“我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在省城做些啥我一清二楚。你小心被我录下视频曝光哟!”
倩云抬头看看,见母亲忙着起身走出柜台迎接顺发媳妇彬莉,便向彬莉招招手,又继续跟大强通话,声音却忽然压低,“你说啥?孩子?好好的,正常着哩。我当然想你,为了咱们的幸福,分别是暂时的……啊,你元宵节回家?我当然高兴,店咋办哩?找人代管?哪里找合适的人选?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哟!”
倩云收起电话走到彬莉跟前。倩云妈正与彬莉说得热火,回头责怪女儿:“你顺发婶儿来了,还跟大强啰嗦啥哩!我刚对你婶儿说,过了年去镇政府上班,求你顺发叔多关照……”接着数落起倩云爸,“这老头子不知好歹,不感谢于镇长,反倒说人家搞公司违反政策,违反法律,还有啥……违背民意?我跟他吵一通,大年初一,气得我肚子疼哩!不心疼自家女儿,反倒记挂那个傻小子大强。我说了,有一天我要抽回投资,让他自己干去,赔得光屁股也跟咱没关系……”
彬莉莫名其妙地听倩云妈唠叨,却不好插言,只含糊应答;向倩云打问巧云的消息,倩云只说曾经见过巧云,是许久以前,当下却没有巧云的消息……彬莉心里好失望,便告辞去绫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