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池少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的身份是北寒国堂堂西燕大将军,不是应该驻扎在衢门关抵御西龙国入侵么?莫非是西部出了什么状况?
燕倾傲心中着急,但她并没有下马车,只是透过马车前门远远的看了池少陵一眼,轻启声音:“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池少陵的眼神有些慌乱,座下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抬起前蹄,小步的在原地左右走动,傲儿早已将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得如此清楚,他还有什么理由来找她?
气氛忽然变得很奇怪,马车之中气压骤降,霜儿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一眼皇甫云,男人面色如冰,仿若笼罩着一片阴云,先前的喜悦也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池少陵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他只是来确定一下,亦或者说,他只是来道别,既然这件事情全天下都传遍了,那说明定是她同意了的,他这么问,也是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燕倾傲轻抬黑眸,面无表情的答道。
“好,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无论如何我都会毫无条件的支持。”池少陵点着头,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劫了这辆马车。
“好好做好你手上的事情。”燕倾傲话落,指尖轻弹,落下了轿帘。
池少陵也不再多说,仿佛得了命令一般,来得突然,离开得也很突然。
千奕眉头紧皱,不明所以的看着池少陵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和燕倾傲之间的对话如此简单,甚至让旁人很难猜测他们究竟交流了些什么,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应该是镇守在北寒国西部边关,年轻有为一战成名的西燕大将军池少陵。
池少陵冒险到这里来拦截他们,就是为了同燕倾傲说这几句话么?
太奇怪了,那个男人看燕倾傲的眼神太奇怪了,他那种眼神,不同于阿云那种**裸的爱意,但却也藏不住内心的情感,但更多的是,池少陵的眼神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据说,北寒国西燕大将军的师父是北寒国原护国大将军燕风尘,也就是燕倾傲的父亲,这么说,他和燕倾傲是师姐弟的关系。
千奕顿时明白了,这位西燕大将军与燕倾傲之间的距离,恐怕永远只是师姐弟了。
马蹄声逐渐远去,车厢中的气氛却并没有缓和,皇甫云手里依然拿着书简,但他早已不知道书简上写的是什么,他此时此刻的心,就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这一生饱受感情的折磨,本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机会,却总是会有人出现,莫名破坏他的兴致,影响他的心情。
霜儿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燕倾傲继续询问霜儿南飞国的女工,仿若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霜儿,朕渴了,你下去倒点水上来。”皇甫云忽然开口,语气冷冷的命令道。
霜儿是个聪明的丫环,一听皇甫云的语气她便知道陛下是想让她离开车厢,她现在浑身紧绷,回答三小姐的问题也都是心不在焉,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下马车透透气。
这几日,但凡马车上有什么需要,都有专人直接奉上,皇甫云的意思非常明显,燕倾傲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因此并未阻拦霜儿下马车。
皇甫云不动声色的看向燕倾傲,对她这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实在找不到借口说什么,但他心里不痛快至极,仿若身体里住着一只咆哮的狮子,想要狠狠的撕烂些什么。
“来人,拿两坛子酒来。”皇甫云气闷的朝车窗外吩咐道。
侍卫们很快就拿了酒来,顺便上了两个玉杯,皇甫云扔了竹简,大大咧咧的打开坛盖,清冽的酒香便溢满了车厢。
这是千奕早就准备好的酒,他早料到皇甫云会有想借酒浇愁的时候,所以备了几坛上好的酒,只是没想到,这借酒浇愁的时候也来得太快了。
不过,为了皇甫云的身体着想,他备的都是一些甜蜜的果酒,这酒的缺点就是不醉人,照这么下去,他还得准备不少的酒,他们才能顺利到达浮城。
这个季节天气炎热,车厢中也有些沉闷,但皇甫云的酒却仿若清泉一般,一下子就流到了燕倾傲的五脏肺腑。
燕倾傲心中暗想,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要是能尝一尝皇甫云的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燕倾傲心中馋虫痒痒,但她目不斜视,仿若未见到皇甫云喝酒一般,皇甫云轻叹了口气,将两个玉杯倒满了酒,其中一个推到燕倾傲面前。
皇甫云亲自倒的酒,燕倾傲要是不喝就太不给皇甫云面子了,而且,美酒不可辜负,她就尝一口,看看味道如何。
一柱香之后,车厢里传来了两人轻快愉悦的欢笑声,皆是如此美酒云云,千奕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不过两坛好酒,便能搏美人一笑,要是早知道这么简单的话,这酒早就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出奇的顺利,他们一路过了边境,往南飞国皇都浮城而去,但这一日,千奕的一个大意,却险些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离浮城还有不到两三日的路程,侍卫如往常一般给皇甫云和燕倾傲上了好喝的果酒,果酒说白了就如现代化的果汁一般,只是里面加了一些酒味,喝上去味道更为醇香。
皇甫云亲自给燕倾傲斟了一杯酒,然他知道千奕备的酒所剩不多,就没有喝,燕倾傲也没多问,喝完便继续着手中的女工。
说实话,她对女工没有任何兴趣,听霜儿讲了那么多之后仍然没有兴趣,但她需要准备一件礼物,且需要诚心准备,因而才有了她一路上练习女工的事情,以她现在的手法,倒也勉强拿得出手了。
然而,不到一会儿,燕倾傲便全身如同火烧一般,她一看桌上的酒杯,脑子轰的一声响:“皇甫云,这酒,你……”
燕倾傲不敢置信的看着皇甫云,他竟然让人在酒中放了那种药!
皇甫云正在悠闲的看书,听到燕倾傲的声音,慌忙抬头,便看到她一张绯红的脸。
“傲儿,你怎么了?”
“难道不是你做的么?”这里都是皇甫云的人,这酒也是他的人上的,不管是不是他授意,都与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种药物药性异常猛烈,她现在必须祛除体内的毒素,如果不然,就只有自毁身体而亡。
要是在以前,燕倾傲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抓个美男解毒,但是现在她有了自己所爱的人,就不能再有之前的想法了。
“……”皇甫云无言以对,他任是再怎么傻,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千奕不小心做了错事。
燕倾傲扔下一句话,飞快的下了马车:“你放心,等我解了此药药性,自会回来,若是无解,你就去替我收尸。”
见燕倾傲下了马车,千奕连忙跑了过来,他一看燕倾傲的脸色,顿时明白自己闯了大祸!阿云这几日与燕倾傲建立起来的和平与信任,只怕已经土崩瓦解。
皇甫云目光冰冷的看向千奕,声色俱厉痛心疾首的问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阿云,我只是放了一点点而已,应该没有多大的影响吧。”千奕试图解释,但事实摆在面前,说任何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解药呢?”
“阿云……没有解药。”千奕无力的垂下头,歉意的说道。
皇甫云顿觉胸口一股闷气,但他也很清楚,千奕不会对他说谎,他顾不了那么多,一路追着燕倾傲跑向丛林。
千奕本来是想在两人的酒里放一些合欢粉,但他刚放了一点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就停止了,他以为这一点药粉应该不会有影响,没想到竟然被阿云和燕倾傲发现了,还弄出了这样的事情。
燕倾傲浑身发着热,身体想要爆炸一般,她跌跌撞撞的进入林中四处寻找水源,皇甫云满怀歉意的紧跟在燕倾傲身后,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燕倾傲顺着草木丛生之处走去,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条小溪,她顺着小溪而下,很快又找到了一处小水潭,小水潭并不大,但是要容下她一人洗凉,已经错错有余。
燕倾傲将全身没入水中,冰凉的溪水与体内亟待爆发的热火相撞,让她体内冷热交替,比刚才还要难受,她倚靠在小水潭边的青石之上,静静的等待着体内的火热褪去。
然而,燕倾傲很快便意识到,这种药性强烈的合欢粉,光靠水来缓解身体的热度根本没用,慢慢的,燕倾傲觉得水潭中的水似乎也在跟着身体变热。
很奇怪,这水是流动的,不该如此!而且,她刚下水的时候,水明明还很凉,现在却是一点也不觉得水凉了,体内更是有一股腾飞而出的热火。
燕倾傲无奈的轻叹一声,神色淡漠的从腰间拔出匕首,直接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她必须要运功将体内的毒素逼到手腕出,然后将这些毒血放干净,只有这样做,她才有把握祛除体内的毒素。
“傲儿,你要做什么?”皇甫云顿时跳入水潭之中,一把打落燕倾傲手中的匕首,傲儿还是要寻死么?
燕倾傲头疼不已,一脸嫌弃的看着皇甫云,艰难的说道:“我不是说过我会回去找你的吗?回去等着我吧。”
皇甫云目光沉痛的看着燕倾傲,傲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从她的表情中,他看出了她的排斥,甚至还有厌恶,但是无论说什么,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寻死。
皇甫云默不作声,却仍不肯放开燕倾傲的手,而此时的皇甫云于燕倾傲来说,就像是一处无比清凉之地,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你快走啊!”燕倾傲一掌击在水上,暴力将皇甫云推了开去,她一头扎下水中,将皇甫云打落的匕首又重新捡了起来。
燕倾傲清楚皇甫云的性格,他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做出疯狂的事情,现在他们二人都有些激动,必须先要平静下来,才可以好好的沟通说话。
“傲儿,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解毒。”皇甫云深深的看着燕倾傲,哑声说道。
“我可以自己解毒,你去岸边等着我。”
“傲儿,不要想不开,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能够帮你解毒。”皇甫云根本不相信燕倾傲可以解毒,千奕都说过了,此毒没有解药,傲儿怎么能够解得开?
“你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来,我把匕首给你,你拿着,这样你便相信我不会自杀了吧!”
“……”
燕倾傲把匕首交给皇甫云,总算稳定了皇甫云的情绪,皇甫云也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岸边,但与此同时,燕倾傲体内的火热却是越来越难以控制,更奇怪的是,她体内的抗体居然没怎么起作用,这药究竟是有多猛烈?
这种阴毒的药物,能够让人理智与身体产生激烈的冲突,却没有任何可用的解药,身体想要与任何人结合解毒,理智却始终坚守自己,直到最后,身体的**会战胜理智,让人彻底丧失理智。
“闭上眼睛。”燕倾傲转过身,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皇甫云,轻声说道。
“嗯?奥……”皇甫云不知道燕倾傲做什么,却仍旧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也许傲儿想要脱下衣服以得到更多的清凉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皇甫云心中由平静逐渐变得不安,直到他闻到空气中一丝随风而来的血腥味,猛然睁开眼睛,眼前见到的场景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燕倾傲虚弱的趴在青石上,手腕上的伤口被流水冲刷着,鲜血随着水流而去……她面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她竟用内力注入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傲儿,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皇甫云飞冲过去,一把抱住燕倾傲的身体,如一个孩子般,痛苦涕零起来。
他慌乱的抬起燕倾傲的手,撕下锦袍便将她的手腕包扎起来,嘴里不停的念着:“傲儿,不要丢下我!”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痛,就像割肉剜心一般,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傲儿出事!
他设想了很多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场景,他们一起喝酒,一起赏月,一起做诗,一起畅谈江山天下,这些远望都还没有实现,她怎么能够先他一步而去呢?
燕倾傲不想说话,也不想原谅皇甫云对她所做的事情,她紧闭着发紫的嘴唇,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凄凉的看着面前男人,仿若没有一丝生气。
“傲儿,你打我,你骂我,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傲儿,我真的不知情,我要是知道,绝不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傲儿,你相信我!”
皇甫云不住的乞求燕倾傲原谅,他泣不成声,就像一个被家人丢弃的孩子,惊慌失措,让人心生怜悯。
“我知道不是你,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就算是你,也无法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燕倾傲苦笑一声,无力的说道。
“傲儿,那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皇甫云紧握住燕倾傲的手,双目沉痛的问道。
“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燕倾傲轻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说下去,皇甫云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慌了神,他对她也确实不会下这样的手,只是那个千奕,她以后不得不防了。
终究是她自己太大意了,谁也怪不得!
当看到皇甫云抱着燕倾傲回来的时候,千奕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是阿云给燕倾傲解的毒吗?如果是这样,倒也是美事一桩。
然而,当他看到燕倾傲的手还在滴血,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响,燕倾傲竟是给自己放血去毒,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种合欢粉,一般来说,一定要与人欢好才能解毒,但是据说有些高手,也可以通过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来解毒,放血便是其中的一种。
如果不是武学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人,随意运功放血,不但不能解毒,反而会让自己毒血逆行,毒气攻心而死。
这个燕倾傲的武功达到那么高的级别了吗?
千奕来不及仔细思考燕倾傲是如何解毒的,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他确实只放了一点点合欢粉,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效果?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人动了手脚?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需要彻查!
或许是太过疲惫,燕倾傲一上马车就进入了睡眠,身上的毒解之后,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凉,竟有着凉的迹象。
皇甫云让霜儿给燕倾傲换了衣服,又替她细细的包扎了伤口,便独自一人留在马车上照顾燕倾傲,一直没有下马车。
千奕自知自己闯了大祸,一路上都在马车外等着皇甫云,不管怎么说,他千不该万不该伤了阿云最疼爱的女人,这个罪责,他是怎么也要担的。
“混蛋……”燕倾傲迷迷糊糊中像是做了梦,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傲儿,你说什么?”皇甫云一惊,连忙抓住燕倾傲的手,傲儿的手刚刚还很冰凉,怎么现在又热起来了?
“混蛋,混蛋!”燕倾傲闭着眼睛,像是条件反射性般骂道。
“是是是……傲儿,朕是混蛋,朕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你一定要好好的醒过来,只要你醒来,随便怎么打骂朕都行。”皇甫云顺着燕倾傲的话,温柔而又宠溺的诱哄着,侍卫们早已吓得呆若木鸡,一个个神色紧张,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他们不是大夫,也治不了三小姐的病,他们只能祈求老天开眼,能让三小姐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劫,如若不然,只怕陛下动怒,他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陛下,娘娘脸色苍白,额间却又满是大汗,莫不是娘娘患了伤寒之症?”霜儿心下着急,只是胡乱猜测。
皇甫云颤抖着手掌,往燕倾傲额头上一放,燕倾傲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皇甫云心下大惊,当即命令:“进城,迅速进城!”
伤寒是很严重的病,若不及时治疗,有可能会要了人的性命!
千奕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刻也不敢怠慢,若是燕倾傲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但对不起阿云,也会引得北寒国和南飞国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和平关系瞬间崩裂,所以,燕倾傲不能出事。
此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好在他们身上带着令牌,守城的士兵一见令牌立即放了行,千奕向守城侍卫打听了一下最近医馆的位置,带着一队人马急急忙忙往医馆而去。
医馆的老板早已睡了,听到门外的动静不得不起床察看,他一打开门,便被外面的阵仗吓得浑身一颤。
但医馆老板很快镇定下来,这一行人,有南飞国的官兵同行,该不是土匪之流。
皇甫云如风一般将燕倾傲抱了进来,轻轻放在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这大夫也是个有经验的人,一看燕倾傲的症状心中便有了把握,他向皇甫云请示了一下,得到同意之后,才上前一步替燕倾傲把脉。
然而,一把脉大夫的面色便变得有些凝重,他这副模样,连带着皇甫云的心也揪了起来,皇甫云耐不住性子,急急的开口问道:“大夫,我……我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正欲说话,又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皇甫云左右,皇甫云连忙示意左右随从退下,千奕也跟着退了下去。
“这位公子,不是老夫多话,你们夫妻恩爱实乃可喜可贺,但凡事当注意夫人的身子啊!”大夫奇怪的看了皇甫云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
“大夫说得及是,我以后定当注意。”皇甫云一脸内疚,自责不已。
他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以后他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傲儿,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公子可知,夫人已有身孕,万万不能再服这种催情欢好的药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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