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许诺给王婆十两银子的棺材本,王婆这才使出看家的本事帮西门庆。
王婆先是说了五个关键字,潘、驴、邓、小、闲。潘,指的是要有潘安之貌,要长得帅,这个潘怎么是潘金莲的潘,是巧合吗?驴,就说一个人肾功能要好。邓,指邓通,非常有钱。小,指的是能忍耐,无微不至。闲,得有闲工夫。这些只是硬件的要求。
王婆所有的计策都是基于这些硬件来的。但是到了这种程度,王婆还是不忘拿西门庆开涮一把,说我可以让你们见一面,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听我的。西门庆说,听听听。王婆说你回去等上三月半载的再来商量。这是拿西门庆开涮,三月半载黄花菜都凉了,果然西门庆等不及,说你别开玩笑啦,一定要成全我啊。王婆表面是拿西门庆开玩笑,实际上是让西门庆有参与感,从王婆自己做规划开始就参与自己的计划,王婆不但是个计谋大师而且是个心理导师。
知道西门庆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王婆就说了自己的计策,在说计策之前先是告诉西门庆自己的计策很妙,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却比孙武教女兵要强很多。武成王,指的是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我虽然比不上姜子牙的计策,但是比孙武要强很多了,我对这件事十拿九稳。这些对话看似无意义,但是让西门庆听起来觉得高山仰止,也给了西门庆一颗定心丸。
接着就是向西门庆介绍潘金莲的情况,潘金莲原是清河县一家大户的养女,但是针线活很好,让西门庆买一些做寿衣用的上好料子。这就看出来王婆规划这件事儿不是三两天了,而且功课做的很足,把人家底细都打探的一清二楚。这一下子可不单是帮西门庆办成了事儿,而且自己的寿衣也有着落了,一箭双雕。
第一步。我在跟潘金莲谈事儿之前,会先走过去跟她要一碗茶喝。不要小看这一碗茶,这个很是关键,王婆是通过这一碗茶让潘金莲也参与进来自己的计划。之前有个推销员,卖的东西一直比别人多,他的诀窍就是敲开门先跟人讨一杯水喝,让顾客参与到自己的销售环节中来。王婆称潘金莲是“雌儿”,“雌儿”是对年轻妇女的轻薄称呼,表面上看起来王婆对潘金莲关怀备至,但是潘金莲在王婆的眼里只是个“雌儿”。
王婆说我见了这个雌儿,就说有个善人送我一套送终的衣料,来你家借个日历,求求你帮老婆子我选个好日子,去请个裁缝。她如果不理我“此事便休了”。这段话学问可大了,先说是有个善人给了我一套送终的衣料,都说善良可以引出别人心里的善,恶行可以引出别人心里的恶,人家大善人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我跟你借个日历你总不会不借吧。然后我求你挑个好日子帮我去找个裁缝,这点举手之劳,你总不会不做吧。再来从反面想一想,迎来送往是人生的大事,如果老婆子我做寿衣你都不帮忙的话,是不是有点道德上立不住脚啦。她如果主动帮我做,这个事儿,便有了一分。
第二步。她如果来我家里做活,这个事儿便有了两分,如果拿回家里做,“此事便休了”。你丫魅力不够,是人家不愿意,老婆子我也没有责任啊,但是你这些寿衣料子都买了,你总不能自己用吧,就放我这儿好了。
第三步。她来我这里做工,我安排些酒食点心请她,但是你别来,如果吃过点心之后人家非得拿回家里做,“此事便休了”,如果人家继续来,这个事儿便有了三分。
第四步。第二天你还是不要来,到了第三天晌午的时候再来,记得穿的帅点儿,来我家装作随意散步故意撞见,她如果直接走掉,“此事便休了”,她如果不动,这就有了四分。为什么要等晌午啊?一会儿好安排你们吃饭喝酒啊,笨!
第五步。你们双方都见了面啦,我就开始给你们双方相互介绍,介绍你是施舍我衣料的大官人,然后多说些你的好话。你呢?也夸夸她的手艺,她如果答话这个事儿便有了五分,如果不理你,“此时便休了”。我们在谈及别人的时候有一个好人设定和坏人设定,首先西门庆帮王婆买了寿衣的材料,不能说是坏人,然后再经王婆那么一夸,经过两个好人设定,潘金莲就会假设西门庆是个好人。
第六步。我先感谢潘金莲,说她难得出手帮我做。然后同时感谢你们两个,一个是出钱的,一个是出力的。不是我卖老脸,难得娘子在这里,你大官人就掏点钱,替我感谢一下娘子。这个时候你要拿出钱来求我出去买东西,如果她起身便走,“此事便休了”,如果她不走,这就有了六分。王婆这个顺序做的很好,先是夸潘金莲,而不是先夸西门庆,当人被夸的时候都会有点飘飘然,很享受这个过程,大脑就会分泌多巴胺,就会很享受这个状态,不愿脱离,也就是说潘金莲很有可能不走,然后王婆再把潘金莲和西门庆放到一个同一个平台上来说,一个潜移默化的过渡,就把潘金莲和西门庆捏合到了一起。而且西门庆拿钱让王婆买东西,这就有点支开王婆的意思,潘金莲如果没有过激反应,那多半是动了心思了。
第七步。我拿着银子出去买东西,临出门的时候和潘金莲说一声,希望你能陪大官人坐一会儿,她如果起身便走,“此事便休了”,她如果坐着不动,这就有了七分。王婆在第六步是给潘金莲和西门庆搭建了一个互通的平台。到了这一步又给了西门庆和潘金莲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如果此时潘金莲不拒绝,那西门庆成功的概率那就相当大了,但是主动权仍然是在潘金莲手里,如果潘金莲扭头就走,王婆和西门庆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前期是王婆和西门庆算计潘金莲的话,那到了这一步,就看潘金莲自己的意思了。她想进就进,想退就退,全在她一念之间。
第八步。我买回来酒菜她如果愿意和你一起吃,这就有了八分把握,如果他不愿意,“此事便休了”。到这一步,主动权其实还是在潘金莲手上,她如果扭头就走,王婆和西门庆一样没奈何。
第九步。酒喝得正浓,话说的正兴的时候,我说没酒了,叫你去买,你求我去买,我只好去买,把你们两个关到一起。她如果焦躁不安,跑回家去,“此事便休了”。她如果任由我关上门,这个事儿就有了九分。王婆出去买酒,如果从外面把门反锁上,虽然两个人之前也有独处的机会,但是那是酝酿状态,现在再让你们两个独处,是个傻子也知道什么意思,如果潘金莲这个时候不反抗,那说明什么,就不用再分析了吧。
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这是最难的。你可以先说几句好听的话,但是不能上去动手动脚,如果是因为你太毛躁坏了好事,这个我管不着。你可以假装把筷子掉地上,在桌子底下捏下她的脚,她如果闹起来,“此事便休了”,再也难成,他如果不做回应,这件事儿就成了。
纵观王婆为算计潘金莲定这十步计策,仅仅是在前两步用了一些心思,到了第六部往后潘金莲完全有主动权,完全可以决定自己是去是留,是进是退,到了后半段潘金莲看清楚西门庆和王婆的意思,如果自己退守闺中,谁也拿她没办法,但是从前面潘金莲和武松的交流来看,我们就知道潘金莲是一个不知进退的女子,最后落得被人剖腹剜心的下场,也没有什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