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不甘心就这样闭上眼,但她终是敌不过这刺眼的黑暗,最终还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缓缓地,是因为她想让那张曾出现在梦中多次的脸再久一些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中。
可叶北轩就好似那笼罩清晨良久的薄雾,待到日出之时,那帘薄雾注定会散去的。苏蓁自然明白这道理,只是不甘心。
不甘自己的命就这样糊里糊涂葬送在一个陌生的人手里,不甘自己还未熬过这一年,不甘自己等不到心间上的那个人。
思及此,苏蓁挣扎的更为厉害了,奈何对面的那个女孩,虽是女孩,力气却大的惊人。
苏蓁最后还是认了命,她狠狠地闭上了眼,还好,泪水只是氤氲在她的眸中,并未坠落。
“放手!“苏蓁能明显感受到扼住自己脖子已久的手略微地颤了一颤。
苏蓁这时才霍然,这话虽简短,但苏蓁还是听出了此人是谁。
苏蓁自然也听出了那藏在这话后那满满的怒意,许是苏蓁那求生的欲望被他撩拨起来,她忙睁开双眼,还未来得及消逝的泪水便顷刻之间滑过她的脸颊。
陆长歌走近时,便看见这样一幅景象,苏蓁的坚韧,苏蓁的软弱,他都看在眼里,更记在心中。
秦扶鸯便一路望着陆长歌走了过来,眸光微闪,苏蓁也瞧不真切那双阴狠的眸子中究竟蕴着怎样的波澜,随后她的手就悄无声息地垂了下来。
苏蓁终于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双腿早已是瘫软无力,险些跌落在地上。
说是险些,不过是因为陆长歌一瞬间扶起了她,也不顾身后的秦扶鸯,直接横着抱起苏蓁,他并没有多想些什么,只是知道怀中的女人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
若说有何旁的感觉,那应该便是苏蓁太瘦了,抱起来硬硬的,有些硌手。
苏蓁一直都是晕晕眩眩的,也再生不出气力来,便任由他将她抱起,又轻放在了床上。
陆长歌又快步走至秦扶鸯的身旁,一把拽过她,道:“跟我出来。”
“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不好吗?我偏不遂你的愿,我就是要让她知道。”秦扶鸯满面皆是狰狞,一字一句道。
陆长歌好似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依旧大力的拽着她。
“就在这里说吧,有些事你怕是瞒不了我一辈子的。”
陆长歌的耳边轻轻地飘来了苏蓁的这句话,他先是怔愣了一下,手上的力度猛地减弱了好几分。
秦扶鸯趁机就甩开了陆长歌的手,眸中生出了显而易见的鄙夷,“陆长歌,我早就知道你有了新欢,必定会忘了旧人的。”
陆长歌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也并不想理会她。只是一转身,他就可以看见苏蓁那双清澈的眸也恰好望向他自己。
他突然觉得那视线太过灼热,忙撤回了自己的身子,装作训斥秦扶鸯的样子怒道:“秦扶鸯,我尚且念在你是扶柳的妹妹,所以我想……”
“想放过我是吗?想让我滚是吗?我告诉你,陆长歌,那是不可能的!”秦扶鸯的情绪忽然之间便有了波动。
苏蓁颇有些暗自看好戏的感觉,也许下一秒她便可以得知有关秦扶柳的事情了。
陆长歌的眼珠霎时间充了血色,双拳紧握,却没有答话。
秦扶鸯又开始说了起来:“你的新王妃怕是还不清楚上任王妃的事情吧,那好,今日我便做个免费的说书人,好好向她讲讲自己未来夫君的事情,权当是向刚才的失礼赔个罪吧。“秦扶鸯转向苏蓁的方向,和着那浅浅笑意地说。
苏蓁听后脑中那昏沉的感觉早已不见,心头就只剩下数不清的期待了,却依旧装作平静的样子点了点头。
陆长歌却并未阻拦,只是踱步走到木桌前,轻轻地坐下了,又轻轻地品了一口茶,眸子中有了丝隐隐的笑意,就这样望着秦扶鸯,好似期待着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秦扶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般淡定从容,她心间突然生出了一抹说不清的失落,也不知为何。她还以为陆长歌又会像往常那样,冷着眼,阴着脸,却又不敢拿她怎样,只能暗暗地握紧双拳,沉默不语,仿佛早已接受了亡妻妹妹的发难。
秦扶鸯又忆起了从前,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眷恋那段日子。
天哪,秦扶鸯宛若初从噩梦中醒来,额头早已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脑子也一并清醒了来。她又想起了还坐在床上的苏蓁,表情又恢复了初进景棠宫时的阴历,指着苏蓁道:“就是因为她吧!你可曾对得起我姐姐,她也曾有着与她相同的身份,为何我姐姐便会因你而死,而她却能穿着嫁衣与你执手?“秦扶鸯愈发激动,额头上的汗也随之跌落,一路流进了她那潮红的眸子中。
苏蓁听后这时才霍然,原来这秦扶柳是陆长歌的亡妻,为何她竟从未听说过这陆长歌竟在她之前还有过婚约?
其实想想苏蓁也便明了了,这一切许是那宸妃搞的鬼。她故意欺瞒父皇,故意欺瞒自己,无非是不想让自己嫁个如意郎君罢了。
不,也许父皇早就知情,宠妃牵的线,他也不会有何异议。不过是个没多少感情的女儿,嫁个皇子也就罢了,又何必在意呢。
苏蓁及时地抽离了自己的臆想,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真的是没必要。
苏蓁这才细细打量起了秦扶鸯,霎时间苏蓁便注意到了她的眼中那暗闪的一波涟漪。苏蓁也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她为秦扶柳不甘的汗水还是为自己不甘的泪水。她瞬时间觉得陆长歌与秦扶鸯之间的瓜葛似乎要比与秦扶柳的还要多些。
陆长歌终于抿完了那口茶,放下了那茶杯,道:“秦扶鸯,你若不想被你父亲责骂,你便走吧,我不会多说一句的。”
“我不走,我也不怕受罚。只是你的王妃也不想做个糊涂人吧。陆长歌,你究竟在怕些什么?”秦扶鸯那坚定的神情竟渐渐有了丝玩味的笑意。
苏蓁也识趣地不再说一句话,只是望着那两人暗自思量。
“我自会告诉她的。”陆长歌淡淡道。
“何必这般麻烦,不如便趁今日将这一切言明了。这一晃也有一年了,我也恼了一年,恨了一年,心里痒了一年。“秦扶鸯满目皆是解脱的神情,好似说了出来,那颗不知囿了多久的灵魂才能飞出这具愈发模糊的身子。
陆长歌没再阻拦,轻轻地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秦扶鸯的话。
”你可是唤作苏蓁?“
“是。”苏蓁道。
“苏蓁,你可知道,我的姐姐,长亦当今丞相的嫡女,陆长歌曾经的王妃,这身份丝毫不比你要逊色几分。可她偏偏在下嫁前几天,莫名其妙地死了。人们都说她是染了急病,可我却不信,我的姐姐,这般爱着他,怎会舍得让自己死去,又怎会舍得放开他的手?所以,我不信,我不信……“说着说着,秦扶鸯已是喃喃自语了。
苏蓁这回是真信了她的眸中含的是泪水,一瞬间苏蓁竟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使得秦扶柳命丧黄泉,使得陆长歌与秦扶柳阴阳两隔。
心头的内疚感还未完全生出,苏蓁便恍回了神,暗自想到许是刚才自己中了魔障,才会生出这般可笑的想法。
“难道你姐姐是被别人害死了?你总不会认为与我有干系吧?”苏蓁已听出了秦扶鸯这一番话的意味。
“与你并无关系,苏蓁,这样一说出来我舒服许多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是想逼出陆长歌来。我的酒已经醒了好多。”正说着,秦扶鸯便向着苏蓁的方向走了去,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眸光微闪,隐有期待之色。
苏蓁只是感觉醒了酒后的秦扶鸯好似重生了一般,一举一动皆温婉了许多。还未感慨完,苏蓁便觉得自己的手心中不知涌入了什么东西。
硬硬的,软软的,原来是被攥的有些湿润的纸条。
秦扶鸯没再说些什么,转身便走了,一面走着一面道:“陆长歌,这次是我自己走出去的,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
苏蓁只是悄悄地收住了那纸条,望着秦扶鸯渐渐走出了景棠宫,消失在一片春色之中。
只不过已是暮春了。
陆长歌紧接着也站起了身,“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来接你。”
苏蓁急忙唤住了陆长歌,不甘心地问道:“此事便不再计较了吗?”
陆长歌的脚步顿了顿,淡淡道:“这事我自有分寸。”说罢,便也和着那暮春之色出了门。
待苏蓁确认陆长歌已经离开的时候,她才敢打开那张纸条,两行清秀的字便闯入她的双眼——“也许是他,他不爱她。”
苏蓁霎时间便明白了一切,如果秦扶鸯的话有七八成是真的,那么苏蓁也许就明白了为何温婉的丞相千金会干出这般出格的事,为何她会恨了一年,痒了一年。
也许不是一年,也许时间会更久些,也许秦扶鸯早已失了自己的温婉。
因为苏蓁总是隐隐觉得秦扶鸯好似也爱着陆长歌。
苏蓁越想脑子就越乱,她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好似在熬着一锅粥,苏蓁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苏蓁便想起自己还带着个趣儿,便唤来了趣儿为自己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