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嫔脸上的神色不再似刚才那般滴水不漏,像是突然间就生出了一条裂缝一般,源源不断冒出的是惊讶或是紧张的神色。
“皇上,您在说些什么?臣妾怎么敢怪皇上呢?”
“玉嫔,朕冷落了你这么多年,你没有过一分怨意吗?”
“臣妾怎么会?皇上是不是误会了臣妾?”玉嫔的脸上只剩下焦急,生怕那两个字就要实现不得了。
苏乾望着玉嫔那样的神情,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了些,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立即就失去了开口的理由。
果然是没有意思的很。
也是,她在宫中那么久了,而且过的还是这般无趣的生活,那些曾经有过的性子,定是早就被磨平了。
“朕没有,你不必多想。”
直至将苏乾送出玉良宫之后,玉嫔也没怎么清楚他那话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算了,随他吧。现在的玉嫔再也不是初进宫的那个满心只想着讨皇上欢心的小丫头了。时光侵蚀着她,使她褪尽了当年的如花美颜,可却也是在洗涤着她。
每一分,每一寸。
待到苏乾离开许久之后,玉嫔才慢慢醒悟过来,皇上这样做许是对宸妃并不是那样的信任。
苏乾实际上对后宫的事情比谁都要清楚些。宸妃与苏蓁的不合,原来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越是这样想着,玉嫔就越发觉得苏蓁委实可怜了一些。好不容易嫁了个可心的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缘由,竟再次回了这能吃人的地方。
只是那东宛也不见得就好。这便是身为帝王将相家女儿的悲哀。
第二日,陆长歌便带着随从的士兵们踏上了回国的路途。从他刚至南华的那一天起再到现在离开,他都没有见过那所谓的南华帝后一面。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见不得天日的密谋一般,在她离开后偷偷地进攻,在她归来之前悄悄地离开。
陆长歌不由得扯开了嘴角,他想不通,什么时候他陆长歌竟然成为了这样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了?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通自己当时怎么就会答应了新月帝的那个与他不相关的要求了。自己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啊!
只是记忆中一闪而过的那张脸,无论是带着浅笑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泪珠的,还是嗔怒地瞪着他的。
每一帧画面都让陆长歌觉得既是熟悉,又是陌生。只是想对着她轻轻地道上一句,好久不见。
过往那些有她陪伴的日子,好似掉进了蜜罐中,沾上了令人会上瘾的蜜意。成为了陆长歌记忆中怎样都无法舍弃的明媚阳光。
苏蓁,我当时真的有些后悔了,不该那样就松开了你的手。
也许,这才是陆长歌好心相助的因由。
陆长歌也真的是想不明白了,苏蓁对于他来说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而自己对苏蓁的情感又究竟该用什么词语才能巧妙地形容呢?
有关情爱吗?
可自己的心里明明已经被渠儿填满了,哪里还能有一丝半缝能将苏蓁装进去呢?
陆长歌从南华一路想到了长亦,也没能想出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妙音刚走到南华皇宫的宫门处,便隐隐闻到了战争的味道,只是想象中的那些激烈的画面,她并没有瞧到。
可是宫门前还躺着许多未能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妙音能隐约辨别到他们穿的正是南华的服饰。
这些死去的士兵大多都是南华的。
妙音的心顿时猛地便咯噔了一下,这一切都是怪她的任性,是吗?
妙音只感觉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她就快站不住了。她立即就死力地闭上双眸,不忍再去看那些冒着森然寒意的尸体。
王肃阳自然也知道妙音在想些什么,不免觉得此时的妙音的背影很是单薄。像是日落之后,连倒影也不见了的枯萎的一颗小树。
王肃阳不禁上前了几步,“帝后,莫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妙音渐渐地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那个这一直以来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泛了酸意。
“王肃阳,你跟朕说,朕这样做不是错的。”话语间竟染上了难得的哭腔。
王肃阳自然知道妙音究竟是为着什么而懊恼,“帝后想做什么就是了,我们这些臣子理应为帝后效出犬马之劳。”
妙音迅速地收起了脆弱,多望了面前的王肃阳一眼,不禁道:“王肃阳,这一路多亏了有你。”
“帝后莫要这样说,这本就是微臣的职责。”
妙音又眨了眨双眼,坚定道:“王肃阳,我们进去吧,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子大的人敢进犯我们南华。”
忽然之间又恢复了从前的那样狠戾。
有什么事情,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逃避怎么会有半分用处?
王肃阳点了点头。
走近了之后,妙音才发现并没有什么进犯的人,南华宫前比周遭还要更加的平静些,只是不断吹来的风泄露了真相。
那吹来的风仿佛还携着一抹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是在提醒着妙音,南华究竟受到了别人怎样的欺辱。
妙音不由得握紧了双拳,她一连向着宫内喊叫了数声,才微微地有了动静。
随后,守城的侍卫满面欣喜地为他们一行人打开了城门。
才刚行进南华的皇宫内,还没能走近正殿的时候,妙音就看见了她的为沅哥哥顶着最后的一抹晚霞朝着她走来。
竟像是一场梦一般。
妙音从没觉得南华的晚霞竟是这般的悦目。一瞬间,她的鼻尖又酸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在异乡受到的苦痛酸楚,唯有在归乡见到自己的亲人之后,才会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为沅哥哥……”妙音也不顾得旁的,一下子就跑到了为沅的身边,钻进了他那温暖的怀抱中。
“妙音,这些日子……”为沅看见妙音这幅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但他还是想赶紧地问清楚,问清楚这一切。
“为沅哥哥,你先别问行吗?回来我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太累了。”
听见妙音如此的呓语之后,为沅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既然累了,那就赶紧回宫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妙音十分坚定地说道,随后就从为沅的怀抱中钻了出来。“为沅哥哥,究竟是谁,是谁将我们南华变成这副样子的?”一想到如此,便是再累,妙音也不会容许自己歇息片刻。
“妙音,我也不清楚,领兵的那人我并不认识。”为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他们现在是退兵了吗?”妙音有些不死心。
“已经退了兵了。”
妙音的拳头攥的更紧了一些,“他们真是该死,要是被我知道了是谁……”
“妙音,你要是累得很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为沅实在是不想见到妙音这个样子。
“为沅哥哥,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过任性了……”妙音忽然就变得很是激动,面目都有些狰狞起来。
“妙音,你别这样。”为沅有些被她吓到。
“是我的错……”妙音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还一直在重复着那几个字。
“妙音,妙音……”为沅一下子扶住了妙音的双肩,想让她镇定下来,“南华还很好,南华没事的,南华没有什么大事。”
为沅知道南华对于妙音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所以妙音现在的情态他也是能理解的,他只能这样来安慰她了。
还好,妙音终于听进了为沅的话了,稍稍地镇定了一些。
在为沅的劝说之下,妙音终于回了自己的宫,说是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
在妙音走了之后,为沅才将视线慢慢的转向了一旁的王肃阳。“妙音是不是去了东宛?是不是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王肃阳垂下了头,“这些事情王爷还是等帝后醒了亲自去问她吧,微臣不能说的。”
为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大致的事情他已经了解外加猜测的差不多了,“既然你不能说,那便算了。”
在为沅想要离开的前一瞬,他淡淡道:“王太医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吧,莫要逾矩了才是。本王也知道你的口才甚好,但你还是要用这张嘴好好地规劝一下帝后才是。”
“微臣明白了。”
夏子绡一连昏睡了一天多的时间,才缓缓地有了知觉,那双沉重的眼皮才有了挣开的力气。
白霜也在她的身边一连守了一夜,见皇后终于醒了过来,一张疲倦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皇后娘娘,您醒了?”
夏子绡虽然是醒了过来,可头却还是昏昏沉沉的,像是灌了铅一般,又像是快要炸裂了一样。
从前的朱唇,轻启了半天,也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皇后娘娘想说些什么?娘娘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夏子绡却像失去了听觉一般,上下嘴唇动的更加的厉害了,白霜不由得将自己的双耳靠了过去。
“他,他,他怎么,怎么样了?”
颤颤巍巍的音节拼凑出这样一句焦急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