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带孟知来去客房休息,一路上她问过不下十遍阁主的喜好,得到的答案均是一无所知。萤火说阁主常教导他们,喜恶不要行于色,不然太容易被人抓住弱点,尤其是像他这种身份重要之人。
孟知来白了他一眼,虽说这琳琅阁主喜欢什么是不大能明显看出来,不过他不喜欢什么却不要太明显。她不死心换个方式继续追问萤火:“那阁主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经常笑?”
萤火依然摇摇头,他们阁主虽然琴艺举世无双,可他很少见到阁主边弹琴边笑,倒是有一种情况,他常听见阁内笑声不断。“每次玄衣公子来的时候。”他说。
“公子?男人?”这么说阁主喜欢男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孟知来啧啧称赞。
问不到阁主的喜好,孟知来只有退而求其次打听打听这次赏鉴会的信息。
据萤火说,有四大收藏物富珍宝之处盛名于天下。分别是东海的龙宫、西丘的乾坤陵,北隅的无琊幻境,还有便是人间的琳琅阁。他们的主人神秘莫测,拥揽各种各样的宝贝。每隔三年,这四个有钱的主就会轮流做东,邀请其他三位到自家府上一起品鉴宝贝。这次恰逢琳琅阁主做东,也就是说孟知来要招待的客人就是其余三位。
“有钱人有有钱的乐趣啊!”孟知来感慨,她自己忒孤陋寡闻了,这四人除了东海龙王她常有耳闻外,其余都一概不知,大约都是些不好招惹的主。不过,这些人聚在一起对她寻找青莲台倒是更有好处。
萤火把孟知来带到厢房之后便离开,接下来十余天她将住在这里。她环顾四周,房间窗明几净、别致雅趣,不禁感叹琳琅阁不愧在人间久负盛名,连个茶倌都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咕~”肚中发出饥饿的提醒,算算也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虽说她不似凡人会饿死,可毕竟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孟知来正准备出去找点吃的,却见桌上放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食盒,盛着各色的糕点,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桂圆莲子汤。
该不会都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吧?管他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
大快朵颐之后,孟知来的目光随意扫视,最后落到床上。走进一看,床中间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绛红色,她最喜欢的颜色。孟知来这才想起自己风雨立中宵,身上的衣裙还湿润着。
阁主怎会突然这么好心?孟知来摇摇头,恐怕他方才根本就没瞧出她一身湿漉漉吧。自然而然地,她觉得这些一定是萤火那好孩子体贴入微。
换好衣服后,孟知来随意在琳琅阁中闲逛,思索着该如何完成阁主的条件,无论是阁主还是宾客,她都只有一次机会。宾客或许还好办,对于琳琅阁供的茶只要不是太难喝,估计也都会给主人面子,主要是阁主,究竟如何才算得上使他满意呢?
信步庭中,各种各样的花草随意组合编织成花篱,恰到好处地搭建摆放,没有一处显得刻意,好似那些地方本就该出现如此形状的篱笆,自然更没人会想到这些花篱将阁前的院落隔成了迷宫,将任何闯入者拒之门外。
各色的花草争奇斗艳,竞相开放,疏影横斜的腊梅暗香浮动,出泥不染的荷花映日淡红……唯有离阁楼最近的一株白梨含苞待放,在众多仙草奇葩中尤为不起眼。孟知来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天寒料峭的初春,除了仅有的那株白梨是自己应有的姿态外,那些开得令人艳羡的花全都不是正当季。
花卉逆季齐开,琳琅阁主果然不简单。
“快些!”几个小童步履匆匆地走过,萤火也在其中。
“这么慌张干么去呢?”孟知来拉住萤火问道。
“阁主的赏鉴会举行在即,我们得赶紧去点点遴琅馆收藏的宝贝。我先走啦,尹管事在等我们呢。”说完,萤火匆匆离开。
“遴琅馆?”孟知来大步跟了上去。
转过几处回环游廊,一个僻静的小院落处,胡缕斑白的老人手中捧着几本册子,正就着阳光细细地翻看。
“尹管事。”小童们恭敬地行礼,然后整齐地排好。孟知来默默地混了进去,站在队伍的最后。
“都来啦?走吧。”被称为尹管事的老者继续研看着册子,头也不抬地就要迈步往前走。忽觉眼前光线不对,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一群小童中,孟知来自然尤为出挑。
他疑惑地看着孟知来,“你是谁?”
“她是今天新来的茶倌。”萤火抢先回答。
“是你……”尹管事半眯起眼睛看着孟知来,意味深长。
“我……”孟知来有些手足无措。
“你来干什么?”他问。
“我……我暂时没什么事情,来帮帮你们忙。”她慌忙答道。
听她这样一说,萤火心中一惊,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角,小声地说:“孟姐姐,你还是回去休息吧,遴琅馆是收藏琳琅阁宝物的库房,管事是不允许外人进馆的。”
话语未落,却见尹管事握着册子就往前走,没有言语,也不看孟知来。孟知来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了几步,见他依然没有反对,便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跟着尹管事穿过院落中无处不在的花篱,这段路的花枝尤为繁复,若不是跟着大家一起,孟知来只怕早已迷路。通过雕花院门后,一扇花墙伫立眼前,好似已经走到路的尽头。
众人止步敬候,只见尹管事伸出未拿册子的手在花墙的中间摩挲着。孟知来轻跨一步,侧着脑袋想要瞧个究竟,却被尹管事斜眼一瞪,讪讪地缩了回去。
“管事,您手执册子不太方便,让我暂时替您拿着吧!”孟知来一脸谄笑,大献起殷勤来。不等尹管事开口,便又前跨一步,一把抓住他手中的名册。
“不用了。”尹管事皱了皱眉眉头,冷冷地回绝了她。
“哎呀,您别客气,我……”见尹管事双眼圆睁,隐隐有些怒气,孟知来只好缩回了手,乖乖回到队伍中等候。
尹管事一只手稳稳拿着册子,一只手继续游离花墙。不一会儿,纷繁缠绕的花枝竟逐步褪开,一扇朱红色的铜门显露出来,门楣上的牌匾雅致地写着三个大字“遴琅馆”。他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闻名遐迩的珍宝福地竟然如此轻易便能进入?孟知来不敢相信。转念一想,当初她在琳琅阁大门口的时候也觉得防范不过尔尔,没想到却别有玄机,故此地更不可小觑。
“进去吧。”尹管事拿回册子,带着众小童和孟知来就往里走。
琳琅阁的藏宝库房果然非同一般,孟知来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明晃晃金灿灿的物件,本没有什么光线照进来的空间,愣是被耀得透亮。徜徉其中,孟知来终于明白了人间为何那么多纸醉金迷的人了,连她这种拿着钱没啥用的人都快把持不住了。
宝贝虽多,却也不是随意散乱地堆放,竟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木架上,层层叠叠,密密繁繁。每一件都纤尘不染,被摆放出最佳的观赏形态。这哪里仅仅是个收纳宝贝的库房,简直就是一间珍宝展览室。
“阁主一定是个心思缜密、有条不紊的人。”孟知来惊叹道。结合起他喜怒无常的脾性,那真是太可怕了。
萤火听到孟知来的感叹,踮起脚努力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咱们阁主什么都好,记忆力却不大行,因而最头疼收拾东西,寻来的宝贝只是随手一扔,等到需要的时候却经常找不见。所以库房一向是由尹管事打理的。他不仅会将宝贝分好、放好,还会将宝贝的相关信息详细地记录在册。大到一个屏风,小到一粒珍珠,他都能立马找出来,还能即刻说出他们的名称、来历、用途……”
“哇!”孟知来倒吸一口冷气。
“嘘~”萤火伸出短短的小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孟知来小点声。
尹管事听见这边的动静,矍铄的目光瞥向孟知来。那深沉犀利的模样,看起来比阁主还难对付。
孟知来赶紧噤声,低头默默听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