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了自己的那一声呼唤.让他欣喜若狂.让他再沒有丝毫怀疑.可是这一次.他多害怕.这一次.又是空梦一场.太多太多次.在梦中见到她.她对着他笑或者哭.可是他却抓不住她.梦醒之后.自责和愧悔一寸一寸地吞噬着自己的心.只留给他满心荒凉和痛苦.
而这一次.伤口处的痛感提醒着他.不是梦.真的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青汐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已经结痂的伤疤重新撕裂了开來一般.心痛到麻木.然而.心绪却异常平静.
对小西.她有着抱歉和愧疚.所以不忍心让他失望.更不忍心伤了他.虽然拒绝了她.可是她会心痛.会心存愧疚.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夺走了她的一切.在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之后.又回身拥抱.还口口声声说着“绝不放手”.她只觉可笑.极其可笑.
然而.在红泪死去的那一刻.她早已放下了复仇的念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放手.而是遗忘.在红泪死去的那一刻.她是真的释然了.为了这个让他夺去一切的人.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她不想再纠缠着不放手.伤了自己.亦伤了自己想要珍惜的人.为了他.不值得.
最后四个月的时间里.她只想安宁度日.四个月后.去陪着晨曦、陪着她尚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陪着她的红泪.下一辈子.她要好好补偿他们.而夜宸旭这个人这个名.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夜宸旭.你这么做有何意义呢.”青汐清浅的语气里.沒有任何情绪.
此刻.看起來如此亲密的两个人.此刻的情绪却截然相反.一个欣喜若狂.一个冰冷如霜.曾经生死相许、同‘床’共枕的恋人.此刻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遥远的.不是身.而是心的距离.
“暖暖.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就算你恨我.跟我赌气.你也不要嫁给他.不要……”夜宸旭这一刻.苦苦哀求.他的骄傲、他的尊严全都抛之脑后.
“夜宸旭.其实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是因为跟你赌气而嫁给他.”青汐的语气依旧毫无起伏.
是的.不是赌气.而是放下.而是释然.在红泪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开始慢慢学着放下.若说之前还是止不住的恨意.那么在他的那一剑刺入自己‘胸’口的时候.她却彻彻底底释然了.
与其这样恨着他.给他再伤害自己的机会.还不如就放手.消失在他的世界.饶恕了自己.也饶恕了别人.就让安暖阳这个人这个名随着那一剑流出的血一并离开她的身体吧.她是青汐.
她就那么平静地说着.仿若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这样的无谓让夜宸旭心如刀割.有时.他会庆幸.庆幸她还恨着自己.选择回到自己身边复仇.那样至少他还可以知道她就是暖阳.至少她的心里还是记着自己的.
若她只是因为赌气而嫁给墨亦凡.那就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那他便还有希望能挽回她的心.可是现在.她说.她不是因为赌气.他唯一的那线希望也熄灭了.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情绪.夜宸旭忽然安静了下來.头埋进她脖颈间.如从前一般.轻轻蹭了蹭.记忆中她极其怕痒.每次她生气的时候.他都会抱着她.蹭一蹭她.怕痒的她总是憋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所有的不快也在笑意中消散.
然而.夜宸旭等了许久.怀中的人却沒有丝毫反应.甚至连抗拒都沒有.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无论他做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不喜亦不悲.这样的无所谓将他心底的喜悦寸寸瓦解.
“真的回不去了吗.”夜宸旭心底一个声音绝望地问着自己.一遍一遍.紧箍着她的双手也渐渐松了开來.可是.深爱的人熟悉的味道.让他舍不得放开她.
而且.自知道她就是暖阳之后.他再也无法面对她眼底的倔强和仇恨.也无法接受她骨子散发的清冷和傲然.因为他知道.她本是个温暖单纯的‘女’子.而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承受了太多痛苦和伤害.让她从未央岛那个温暖单纯的‘女’子.变成如今这样坚强而清冷.让她的心理筑成一道坚固的堡垒.她的心里.他再也进不去了……
感觉到他的力度渐渐松开些.青汐从他怀里挣脱了出來.定定地望着他道：“以后.不要再來给我输送真气了.不久后.我便是北澜国王后.墨亦凡的妻.我不希望造成别人的误会.而且.我对这场婚礼期待已久.希望不会被打扰.”
青汐发现此刻.自己终于可以坦然地看着他的双眼.或许真正释然以后.一切都不那么难了.而也是在见到夜宸旭出现在自己面前.青汐才知道.夜宸旭并沒有回朝.也或许.他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偶然.而是他一直跟着自己.
习武之人.只要辅以真气疗伤.比起普通人.痊愈起來非常快.而一个月过去.看他的伤势.恢复得并不好.所以.潜入荀兰殿给自己输送真气的人.应该是他沒错了.
她的话里行间.无一不是围绕着北澜国和墨亦凡.夜宸旭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茫然而疼痛.再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然而.面对这样的她.他毫无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自那日伤口复发昏‘迷’在白涯城外.被将士们带回去苏醒之后.这一个月以來.他一直暗中守着她.从她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到后來脱离险境苏醒过來.再到后來她慢慢恢复过來.他一直和她同呼吸共命运.若是她再一次因自己的失误而失去‘性’命.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饶恕自己.
他看着她脸上的血‘色’慢慢恢复.他看着墨亦凡对她关心备至.他看着她接受墨亦凡的心意.他多想出來阻止.可是他沒有.因为她根本不想再看到自己.因为他沒有资格再打扰她的生活.如今的他能够这样暗中守着她.天天看到她.看到她安然无恙他已经非常非常知足了.
而今日.他一路跟随她來到这里.这里熟悉的一切.让他觉得心里被烫过一样.而当他亲眼看着她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大哭出声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走了出來.唤着那个深深烙印在心的名字.
他以为她和他的心境也是一样的.他以为她终究沒有忘记他们那些美好的记忆.可是他错了.到现在这一刻.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从自己的世界走向墨亦凡的世界.而他连挽留的资格都沒有.
“汐儿.”远远的.墨亦凡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快步走下船來.向她迎了过去.
“河边风大.披上这个吧.”说着.墨亦凡取下披风.披到她肩头上.
“谢谢.”青汐淡笑着.沒有抗拒.在他的牵引下.上了船.
墨亦凡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不自觉地朝岛上瞟了一眼.
青汐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低头浅浅一笑.
也许他早就知道夜宸旭在这里.也许他带她到这里來.不过借着哄她开心的幌子.想要给他们一个了断的机会.
无论如何.不久后.他就会是自己的夫君了不是吗.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个帝王.一个男人.谁都不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心里藏着另一个男人.
“汐儿.如果你喜欢这里.我们成婚以后.你可以选择住在这里來.”甲板之上.墨亦凡体贴地道.
青汐被他搂在怀里.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透过披风传了过來.笑了笑道：“不必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你也不想我住到这里來.不是吗.”
“一切看汐儿心意.”墨亦凡假装听不懂她话中另一重深意.别开眸去.她总是太聪明.聪明得让人无处遁形.
一路上.两个人沒有再说话.到了皇宫之后.墨亦凡也因有政事要处理.命人将她送回荀兰殿后.径自去了议政大殿.
待处理好政事.已是深夜.天‘色’昏暗.墨亦凡走在回龙泽宫的路上.看着这条通往荀兰殿的路.顿住了脚步.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回了龙泽宫.
“奴婢参见君上.”刚到龙泽宫.墨亦凡便见到荀兰殿的宫‘女’白芬.
“是不是汐儿的身子又不舒服.”看到她.墨亦凡不觉心下一惊.因为以前每次汐儿身子不舒服的时候.都是她來禀告.
好在.白芬只是摇摇头笑道：“君上多虑了.青姑娘说婚礼在即.心下有些紧张.命奴婢前來.请君上过去.”
说完.白芬一脸暧昧的笑.
见状.墨亦凡的双颊也兀自一红.汐儿从沒有主动命人请过他.更何况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是不是今日回未央岛一趟.汐儿真的跟过去做了个了断.汐儿开始尝试着去接受他了.
这个念头一起.墨亦凡如同‘毛’头小子一般.心跳加速好几倍.快步朝荀兰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