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炮灰
此时抵达小南庄的苏松陆营，只有一营二营两个满编营，以及三营的四个都，加上陆营军部直属队，总共也就两千多点，在人数上，就已经比满蒙骑兵少了几百个人，更何况还是大战之后。
陆营主力经过长时间的急行军，刚刚抵达小南庄，就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对额尔赫所部满蒙骑兵的攻击之中，战斗虽然不是很激烈，几乎轻而易举的就歼灭了额尔赫所部三百多名女真骑兵，其他将近一千蒙古仆从军并没有投入战斗，而是选择了坐山观虎斗。
即便如此，苏松陆营的主力依然感觉到有些疲惫不堪，加之上之前过河的时候又沾染了些水气，深冬时节，衣服上一下子就结了冰。之前运动着还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顿时就有士兵感到有些吃不消，在前沿阵地上燃起了几堆熊熊篝火后，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主力都已经这样了，就更别提已经连续战斗了一日一夜的陆营一营陈澄所部了。他们从前一天晚上急行军赶到小南庄，投入对叛军吴明的攻击之后，又连夜抢修防御工事，天亮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修整，就又整体投入了对阿琪保和额尔赫所部满蒙骑兵的战斗之中。
持续了大半天的紧张战斗下来，所有士兵都已经疲惫不堪，有的甚至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更别提那些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的伤病员了。很多只受到了一些皮外轻伤的士兵，在营医稍微做了一下包扎，不影响战斗后，就又回到了前线，连修养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当陈澄他们几个千户、副千户将杜斌的命令下达到每个百人都后，所有的士兵又全都打起精神来，开始加紧抢修工事。
之前被满蒙骑兵推到了的铁丝网，重新被拉了起来，用木桩加固固定在了地面上，而在其外围，苏松陆营的士兵又拉起了一层铁丝网，前沿阵地上就有了三层铁丝网，整个阵地的纵深也就往外延伸了将近五十米。
第一道战壕里的尸体全部被清理了出来，堆在战场一角，架起一大堆柴火，就地焚烧，一营的三个主力都攻击三百名士兵进驻到了第一条战壕里，成了小南庄最外围的一道防线。
一箱箱子弹、手榴弹被陆陆续续的抬到了战壕里，分开摆放在了防守的士兵中间，以便于就近补充弹药。
苏松陆营直属虎蹲炮队的一百名炮兵，被部署在了第二道战壕部和第三道战壕里，炮队总共装备虎蹲炮十五门，第二道战壕里放了十门，第三道战壕里放了五门。在他们左右，是二营三营的六个百人都，共计六百人。
而在三条战壕后面，就是苏松陆营预留的预备队了，杜斌在参谋部的建议下，留了两个百人都的预备队，再加上陆营的各个直属队，共计五百多人，作为全军预备队。此外还有两个百人都被放在了小南庄东北方向，防备可能从小路发动进攻的敌军。
东北方向的小路，道路比较崎岖，骑兵肯定是没法直接通过的，只能步行，而且还要越过一条小河，是不可能成为满蒙骑兵的主攻方向的。因此，东北方向，杜斌在参谋部的建议下，只放了两百人。
所有的一切部署，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前后用时也不到两刻钟。而就在所有士兵刚刚部署到位，小南庄西北的官道上，已经扬起了阵阵黄土，黄土尘埃之中，一面镶着白边的红色龙旗若隐若现。
刺耳的紧急哨声从前沿阵地外围划破傍晚的寂静，传到了驻守阵地的所有苏松陆营士兵耳中。驻守在最前沿的一营士兵，身子俱是一震，全都支起身子，在战壕外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瞧着渐行渐近的满蒙骑兵。
“哒哒哒！~”的马蹄声仿佛雷鸣一般，从黄沙尘土之中传了过来，重重地敲击在每一个战士的心上，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将近三千人的满蒙骑兵，在小小的官道上，纵横排开，前后延伸了将近三公里长，镶着白边的红色龙旗下，是一个穿着伪金锁子铠甲，外面罩着黄马褂的三十来岁的硕壮汉子，浓眉大眼，满脸横肉，长相十分彪悍。他就是后金镶红旗统领贝勒岳托。
随着大军的前行，一条一条的军情不停地汇集到了岳托跟前：第三佐领牛录额真阿琪保战殁、骁骑校额尔赫战殁、第三佐领全军尽墨，明国降将不知所踪，蒙古左旗千户拥兵自保……
每得到一条军情，岳托的脸色便会阴沉上一分，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眼睛冒火，恨不得马上将那几百个蒙古左旗的骑兵全部抓起来，枭首示众，以解他心头只恨！
自从跟随先汗起兵以来，何时出现过整个牛录被明军全歼的记录？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通州府外，竟然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在自己的镶红旗！
岳托虽然长相凶狠，但却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得到消息后，虽然心中震怒万分，但依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双眼神冰冷得比冬天里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注视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小小村子。
前队已经抵达了小南庄外，在距离前沿阵地约有三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为了保存战马的体力，在距离小南庄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岳托就已经下令全军减速缓行，一边整顿队形，一边恢复战马的体力。
麾下的满蒙骑兵原地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就地休息，岳托则带着两个亲兵护卫，催马上前，高大的帅旗也随着主将的前行而缓缓移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骑在马上，岳托拿着单筒望远镜，缓缓地观察着小南庄外的明军阵地。跟以往见到的明军阵型完全不一样，一眼望去，除了几条好像引水用的沟渠阻断了小南庄外的官道以外，阵地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明军！
岳托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缓缓地移动着，突然间，他好像看到某条沟渠里有个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急忙将望远镜移了回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明军的头盔！
不对，阵地里不是没有明军，而是全部都藏在了沟渠里面！一瞬间，岳托已经看出了眼前的阵地跟以往明军的阵型的最大区别！
沟渠很窄，自己要用弓矢覆盖攻击的话，对方只需要将脑袋往沟渠里一缩，沟渠便成了他们最好的防护，比任何铠甲盾牌都要好用！若是直接冲锋进攻，沟渠又会成为战马进攻的阻碍，将极大地打乱冲锋阵型，削减骑兵的攻击力度！
这，可能就是第三佐领全军尽墨的原因之所在吧！岳托心中惊怒交加，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几条沟渠，竟然就能够瓦解大金骑兵赖以纵横天下的弓马优势！
若是辽东的明军将此学去了，将来在辽东与明军交手之时，大金勇士岂不得束手束脚，再没有了往日来去如风，纵横自如的优势？
几乎一瞬间，岳托就已经在心中下定决心，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拿下小南庄，将里面的明军主将拿住，务必要将此种战法扼杀消灭在这里！
望远镜微微向上抬了一寸，岳托的视线由近及远，小南庄外的整个防御阵地都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地上的沟渠总共有四道，每一道都很长，成半圆形，将小南庄东北方向全都包围了了起来，大军要想绕过去，几乎没什么可能，只能从正面进攻，强行突破阵地！
岳托相信自己麾下的勇士，有镶红旗一千多女真族人的勇士，足以在正面进攻中穿透明**队万人防守的阵地，何况是眼前这个小小的连住户都没几个的小村庄了！
至于那些蒙古骑兵，有了前车之鉴，岳托在心底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们了，但是用来作为炮灰，进行试探性的进攻，还是可以的。以那将近两千人的蒙古骑兵，至少也能够为女真族人扫清一些障碍，强行打出一条通道来吧？
“通知查干巴拉万夫长，由蒙古骑兵从正面进攻明军阵地，我部负责接应。”头也不回，连单筒望远镜都没放下来，岳托就直接下达了一个命令。
身边的亲兵楞了一下，旋即应道：“嗻！~”拨转马头，将岳托的命令传达给了后面的蒙古骑兵统领查干巴拉。
配合岳托军所部的蒙古骑兵统领查干巴拉，是蒙古军中的一个万夫长，手下有三个千夫长，两千多蒙古骑兵。岳托的亲兵前来传讯时，查干巴拉面前正跪着一个千夫长，正是之前配合阿琪保进攻小南庄的蒙古千户巴尔图。
巴尔图率领的七百多个蒙古残兵，是之前进攻小南庄唯一保留下来的军队，其他的满蒙骑兵基本上完全战殁在了小南庄的阵地上。
说巴尔图胆小懦弱也好，骂他临阵退缩也罢，但是不管怎么说，巴尔图至少为大部分的蒙古骑兵留住了性命。此次南下，蒙古骑兵只是配合女真骑兵而已，女真骑兵烧杀抢劫，吃肉喝酒，蒙古人跟在后面，能够有一碗汤喝就不错了。
而在此之前，女真人其实也一直在跟他们蒙古人作战，死在女真刀兵之下的蒙古人，几乎可以填满长生天下整个大草原了。
但是现在，查干巴拉所在的蒙古部落头领台吉已经跟大金乌牛白马，歃血为盟，约为兄弟，查干巴拉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听从台吉首领的命令，率领蒙古骑兵跟随女真人南下，与明国为敌。
巴尔图的所作所为，在女真人眼中，自然是罪不可恕，但在查干巴拉眼中，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能够比得上蒙古勇士的性命的！
而听了巴尔图的描述之后，查干巴拉万夫长对于前面庄子里的明**队的战斗力，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那种带刺的铁丝网，即便是推到之后，依然能够迟缓骑兵的冲击速度，而明国那种比以往的火铳射速更快，还有投掷使用的一种可以爆炸的弹药，杀伤力更是惊人！
也正是凭借着这些火器优势，又占据了地理优势，小南庄内的几百明军竟然能够在近千满蒙骑兵的攻击中，坚守几个时辰，直到明军援军的到来！
听了巴尔图的描述之后，查干巴拉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瞧了巴尔图一眼，这才叫道：“来人。”
“统领。”两个亲兵走了过来，朝查干巴拉行礼说道。
“将巴尔图先抓起来，囚禁于后营之中，待大战过后，再按军法治罪。”查干巴拉瞧这巴尔图语意阑珊地说道。
“统领大人，长生天在上，末将不知所犯何罪？”巴尔图不服地大声叫道。
“临阵脱逃，还不知罪么？”查干巴拉冷声说道，他的眼睛余光已经瞥见了打马跑来的岳托亲兵，便忍不住提高声音叫道：“还不带下去！”
“诺！”两个亲兵急忙应道，上前扭住巴尔图的胳膊，将他扭送着往后阵走去。
岳托的亲兵在马上望了一眼被押走的巴尔图，跑马到查干巴拉跟前，翻身下马，大声说道：“查干巴拉万夫长，贝勒爷有令，命你部即刻上前，对明军发动攻击，贝勒爷会带领大军从旁协助大人进攻。”
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查干巴拉微微叹息了一声，或许，这就是蒙古人与女真人结盟之后的宿命吧。谁让他们自己的台吉首领，乃至于大汗，都需要女真人的大汗册封呢？如今的蒙古人，已经有很大一部分，成为了女真人的附庸，不得不听女真人的命令而行事。
女真强而蒙古弱，强者为尊，弱者不得不听命于强者。这是长生天下草原上通行的法则。但是那些黄金御帐之中的台吉们，怎么就没想过，跟拥有整个广袤天下的大明比起来，女真人其实也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呢？即便大明现在是一头快要瘦死的骆驼，可它依然比马要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