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认罪
赵文秀带着李文博走进孙承宗的临时行辕时,张进、沈君山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孙承宗正在跟杜斌说着话。
该问的,孙承宗都问得差不多了,该了解的也差不多都了解,孙承宗觉着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便让张进他们将状子和作为证据呈上来的各种公函钱款收据留了下来,然后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张进三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孙承宗又忍不住拿起桌上那几份苏松商户响应勤王号召,助饷募兵的公函来,上面列举了一大堆苏松商户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助饷银钱数,还有一个募兵数目。
助饷银钱有多有寡,少的都在百两以上,多的数万。募兵数也是有多有少,少的十个二十个,多的七八十个。基本上助饷多的,募的兵也多,但最多的也没过一百五十人。
孙承宗正看着这些数字的时候,一个亲兵又走了进来,行礼说道:“阁老,杜都督求见。”
杜斌比孙承宗先一步抵达山海关,孙承宗的大军又是驻扎在山海关外,关城内绝大多数军兵,都是杜斌苏松新6营的兵。孙承宗临时行辕生了什么事,自然瞒不过杜斌的。
因此,杜斌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行辕外,孙承宗一点也不意外。想也没想,便说道:“请他进来吧。”
“是。”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杜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走到孙承宗面前,杜斌躬身抱拳行礼说道:“末将杜斌拜见阁老。”
“杜都督快快请起。”孙承宗微微抬手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杜都督来得正好,老夫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都督。”
“阁老,阁老有何吩咐,尽管直说,末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杜斌躬身说道。
“你先看看这个。”孙承宗顺手将桌上的助饷募兵公函递给了杜斌。
杜斌上前一步,接过来,低头仔细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孙承宗才又问道:“都督有何高见?”
“阁老恕罪,实不相瞒,这样的助饷公函,末将也曾出过。”杜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此话怎讲?”孙承宗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末将军中,在册兵丁一万两千八百人,实则精兵仅有末将带在身边这区区三千之数,余则皆是老弱病残,不堪驱使。”
听了杜斌的话,孙承宗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但他却知道,杜斌说的,在国中其实是一个普遍现象,而且杜斌没说的,还有一个事实,那就是吃空饷喝兵血的现象,也是普遍存在的,这是孙承宗没法否认的事实!
想到这些,孙承宗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都督麾下虽只三千,然则足当五万大军。”
“想必阁老也对末将军中士卒有一定的了解,末将军中这三千劲卒,每日勤练不辍,一日三餐,中午晚上米饭肉食管够。也正因为如此,士卒才能以一当十,锐不可当。”
孙承宗听了杜斌的话,不由得赞同的电脑点头,杜斌军中伙食很好,而且官兵同吃同住,这些情况,赵文秀不止一次在孙承宗面前提起过,孙承宗也跟杜斌麾下的千营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是亲眼见过的,他对杜斌军中的伙食,第一个感觉就是太浪费了!
那哪是养兵啊,简直就是天天打牙祭,如果不是没日没夜的操练,孙承宗觉得,在杜斌麾下当兵,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一样!
当然,在这样高的伙食条件下,每日军饷后勤的花销,也让孙承宗为之瞠目结舌。赵文秀曾经从归庄那讨要了一份杜斌麾下后勤军需开支账册,上面还只记载了三千大军十日之支出用度,就共计消耗了稻米一千二百斤,白面三百斤,粗面八百斤。
这还只是米面的消耗量,除此之外,这三千大军在这十天之中还吃掉了生猪十头,鸡两百只,鸡蛋三万个,鱼干一千斤,罐头八千个,时令蔬菜数万斤!
光是看着开支账册上罗列出来的那一长串的各种各样的军需物资消耗,孙承宗就看得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更别说在这些账目后面罗列出来的银钱数目了。仅仅只是十天,杜斌麾下三千6营军,就开支银钱近六万两了!
这样一算的话,杜斌麾下这三千6军,一个月的花费,也差不多在十七八万了,跟张天成送上来的李文博钦差水师行营每个月的花销也差不了多少。
一瞬间,孙承宗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杜斌却又在一旁说道:“实不相瞒,说句不怕让阁老笑话的实话,末将麾下这三千兵,便是将兵册上一万两千八百人的所有军饷开支,全部花在他们身上,也是远远不够的。”
孙承宗回过神来,瞧了杜斌一眼,心中暗想道:照你这种花销方式,别说一万两千八百人了,就算是再翻一番,每月的军饷开支,也不够你这三千人的吃喝拉撒的。
杜斌自然不知道孙承宗心中所想,自顾自地说道:“好在江南商事繁华,末将无奈之下,也只得找当地的士绅富豪打秋风,实不相瞒,这助饷之策,还是末将麾下的一员偏将想出来的。”
孙承宗恍然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杜都督,你找当地士绅富豪助饷,他们就没有提出别的什么过分的要求么?”
杜斌迟疑了一下,这才又说道:“太过分的要求,是没有的,他们提出最多的要求,也就是希望能够送族中弟子到军中历练一番,仅此而已。”
孙承宗楞了一下,旋即挑眉说道:“哦?那他们都送了多少族中弟子到军中?”
“也不是很多,每家也就三五几人,最多的也就十几人而已。”
孙承宗微微颔,旋即又问道:“那这些人在军中,现在都担任何职?”
杜斌楞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阁老误会了,这些人入营之后,末将并没有特殊对待他们,他们跟军中其他同袍一样,同吃同睡同训练,上阵杀敌时,依然得冲锋在前,若有不服军令者,末将依然严惩不贷。如今这些人中,军职最高者,也就一都头而已。”
孙承宗听了杜斌的话,不由得又楞了一下。就在这时,赵文秀带着李文博走了进来。赵文秀走到孙承宗跟前,先行礼叫了一声“恩师”,然后又对杜斌行礼说道:“杜都督。”
杜斌微微颔,眼睛瞧着李文博,瞬间就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了一下脑袋。
李文博上前几步,走到孙承宗跟前,拱手行礼说道:“下官拜见孙阁老,见过杜都督。”
“李大人来了,请坐吧。”孙承宗微微抬了抬手,朝李文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对赵文秀说道:“宇明,你也坐。”
“多谢大人。”李文博道谢之后,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李大人,昨日老夫听下人说,你身体微有小恙,如今可大好了?”
“多谢阁老挂怀,下官只是偶感风寒,有些不适罢了,不碍事的。”
孙承宗微微颔,说道:“李大人是南方人,初来北方,有些不适,也是在所难免的,等习惯以后,就会好的。”停顿了一下,孙承宗又说道:“今日请李大人前来,乃是有一事,需要李大人配合。”
“阁老有何吩咐,还请阁老明示。”李文博急忙站起来朝孙承宗拱手行礼说道。
“不急,李大人,你先看看这个。”孙承宗说着,将张进等人的诉状,递给了李文博。
李文博有些疑惑地瞧着孙承宗,接了过去,瞧了几眼,不由得脸色一变,失声说道:“阁老,这……”
“李大人不想跟本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孙承宗瞧了李文博一眼,说道。
李文博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跪倒在孙承宗面前,双手平端着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一旁的地上,双手又握拳合在一起,做了一个束手就擒的动作。
孙承宗楞了一下,瞧着李文博说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张沈诸人所言,皆为实情,下官无法自辩,请阁老代为转奏陛下,微臣有负陛下厚望,今生无法再为陛下尽忠,唯有希望来世仍投身汉家子,以护我汉家江山。”李文博以头触地说道。
孙承宗楞了一下,瞧着李文博,很久都没说一句话。一旁的杜斌坐在座椅上,几次想要站起来,却又坐了下去,在那坐立不安。
孙承宗转头瞧了杜斌一眼,说道:“杜都督似乎有话要说?”
杜斌豁然站起来,也走到孙承宗跟前,跪下说道:“阁老明鉴,末将便是落个文武勾结之嫌,有句话也不得不说。”
“杜都督请说。”孙承宗微微抬手说道。
“阁老明鉴,年前鞑子与蒙古人联军突然寇关南下,围困京师,皇上下旨召天下兵马勤王,末将身在江南,千里之外,苦于麾下兵丁不多,一直不敢应诏。李大人身在苏松,数次到府,哭请末将出兵救驾。末将感于李大人忠君报国之心,这才出兵。”
杜斌磕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李大人对皇上对朝廷中心一片,日月可鉴,还请阁老明察!”
孙承宗沉默了一下,又瞧着李文博说道:“李大人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本官说么?”
“张沈诸人所诉,皆为实情,下官无话可说。”李文博磕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张沈诸家,皆是江南士绅,对朝廷对皇上亦是忠心一片。”
“鞑子围困京师,下官心急如焚,只身前往张家沈家,请他们助饷为国。张沈诸位员外毫无二话,毁家纾难,助饷募兵,才有今日钦差水师行营收复三城之功。”停顿了一下,李文博又说道:“张沈诸人忠义之心,下官亦是不及也。还请阁老转奏圣上,勿让忠义之人失望。”
“阁老,李大人也是忠义之人。”杜斌在一旁插嘴说道。
孙承宗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李文博又说道:“杜都督爱护之心,下官感激不尽。然则下官一不能为皇上分忧,驱逐鞑虏,复我辽东故土。二不能安抚百姓,使民富足,安居乐业。三不信守承诺,无法做到言而有信,失信于士绅义士,无颜返回江东,面见故识。”
停顿了一下,李文博又磕头说道:“如我这般无信无才无德之人,再无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阁老,还请阁老转奏陛下,微臣来世再为陛下之臣。”
说着,李文博猛地伸手,一把抓过杜斌身上的佩剑,拔了出来,便往脖子上抹去。
孙承宗见状,不由得一愣,赵文秀则豁然站了起来,失声叫道:“不可!”杜斌眼疾手快,猛地一拳打了出去,一下打在剑柄上,将佩剑击得飞了出去,钉在一旁的墙壁上,剑身还在微微颤抖不已。
饶是如此,李文博脖子上,依然被佩剑锋利的刃口,带出一道伤口,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李文博更是双眼一翻,身子缓缓地往地上倒去。
杜斌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李文博,失声叫道:“李大人,李大人!”
叫了几声,李文博才悠悠醒转过来,虚弱地叫了一声:“杜将军。”然后又晕了过去。
“阁老!”杜斌抬头望着孙承宗叫道。
孙承宗微微叹息了一声,叫道:“来人!把李大人送到后院,好生照顾。”
“阁老!”杜斌脸色一变,失声叫道。
孙承宗瞧了杜斌一眼,说道:“李大人所为,老夫亦无法自处,只能禀报圣上,依圣意裁决。”说着,又转头对赵文秀说道:“宇明,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给李大人诊脉。”
“好的恩师,学生这就去办。”赵文秀急忙站起来拱手说道。
两个孙承宗手下的亲兵走了进来,从杜斌手中接过李文博,抬进了后院,孙承宗也跟着走了进去。
杜斌有些失神地站在那里,赵文秀走过去,低声说道:“都督,李大人之事,恩师亦是难为,还请都督见谅。”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都督也不用太过担心,恩师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向圣上奏明,相信圣上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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