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烛火摇映,浑不知乔正臣心思的辛桂香,面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乔正臣身子僵硬,头一次对辛桂香产生了杀意。
他相信,如果他真的休妻,辛桂香一定会如她说的那般。
大量把柄在妻子手中放着,他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太大意了。
辛夷试着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悠闲的看两个人在眼前唱大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想到有一朝一日,能看到乔正臣和辛桂香撕破脸。
由此来看,辛桂香也不是完全信任乔正臣,还知道偷偷收集他的罪证。
不过,辛夷眼神落到面色铁青的乔正臣脸上,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容忍威胁自己利益的人存在。
夫妻这么多年,乔正臣只有在刚开始曾对她柔情似水过。
辛桂香本以为,取代了姐姐的位置,那个温柔专一知书达理的姐夫,就会对她一心一意。
没想到,她进门不到三个月,乔正臣便和她的陪嫁丫鬟厮混上。
她挺着大肚子跟乔正臣理论,却在他的花言巧语下,轻易信了他不过是为了纾解身体欲望,最爱的人永远是她。
即使如此,辛桂香对已故辛夷的恨意更盛三分,凭什么她一个丑女能独占乔郎的宠爱。
这便是她的逻辑,夫君拈花惹草,她反而怪罪亡故的前妻。
完全意识不到乔正臣已动杀意的辛桂香,见他沉默,仿佛战胜的公鸡般高昂着头。
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讥诮的说:“乔正臣,你休想甩掉我。想停妻再娶,做梦!”
心思百转千回后,乔正臣收敛了脸上的阴沉,刻意摆出温柔作态,拉着辛桂香的手说:“夫人,为夫不过是气话。你我少年夫妻,多年感情,我怎会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辛夷翘起二郎腿,她竟然曾经跟眼前男子是夫妻?
这样虚伪,笑里藏刀的人,她当初自戳双目,才会看不出他藏在皮相下的丑恶用心。
显然,这么多年来,辛桂香也不是完全没长脑子。
她伸手抚上乔正臣的脸颊,指甲轻轻在上面划过。
冰凉的触感,让乔正臣皱了下眉头,脸上好像爬虫经过一样,让他不舒服。
辛桂香呵呵一声,故意做出柔媚的声音来:“夫君,只要你好好待妾身和子洛锦儿,妾身怎么舍得与你为难。”
乔正臣实在厌烦了与她敷衍,比起娇媚动人的水盈盈,黄脸婆一样的辛桂香实在令人生恶。
他勉强扶着辛桂香的身子,避开了她的手,虚与委蛇道:“盈盈今日身子不爽,为夫心中惦念,口气才差了些。”
辛夷下巴微挑,心不在焉的看着两人互动。
这水盈盈她方才好像见过,水蛇一样的腰肢,唇不点而朱风情万种,一颦一笑妖娆动人。
怪不得乔正臣敢冒着被同僚参劾的危险,将这么一个青楼美人儿带回府中。
如今看他的样子,对这个美人儿,正是上心。
盈盈二字被乔正臣满含深情的念出,辛桂香心中一恼,伸手便向乔正臣脸上挠去。
乔正臣躲避不及,脸上留下了两道指甲印。
他羞怒交加,一下子把辛桂香推倒在地,恶狠狠的说:“你这贱妇,休要给脸不要脸!”
“咯咯。”
辛夷拍手称快,这戏看得她真是意犹未尽。
辛桂香一屁股坐到地上,步摇从头发中掉出,咣当一声砸到地上。
乔正臣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她声嘶力竭喊着:“乔正臣,没有辛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敢休我试试!”
出了门,辛桂香的嚎叫远远的传了出来。
乔正臣阴鹜的走出房门,院中下人收敛生息,不敢抬头。
他手指顺着脸颊一抹,凹凸的伤痕让他心生恼恨,啐了一口骂道:“这贱妇。”
辛夷离开凳子,蹲在地上,静静看着陷入癫狂的辛桂香。
她的眼神很平静,对这样一个人,怀有恨意,简直是笑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辛桂香模样疯癫,丝毫不知,她曾经嫉妒的发狂的人,就在身边静静看着她。
丫鬟全被打发了出去,辛桂香发癫的模样没人看到。
辛夷微微一笑,打算出去,她恶作剧般故意将门猛的一甩。
啪嗒,两扇门齐齐打开,辛桂香狼狈的样子,在辉煌烛火下,暴露在众人面前。
万分狼狈的辛桂香急忙起身,欲盖弥彰的将房门关上。
辛夷站在门口,看到门合上,提步朝水盈盈院中走去。
时候尚早,她想再看会儿戏。
乔正臣脸上带着指甲刮伤,去了水姨娘院中,侥幸看到这一幕的下人,偷偷嚼起了舌根。
辛夷一路走去,将大家的议论全收到耳中。
与辛桂香的院落截然不同,还没走进去,水盈盈院中传来的欢歌笑语隔墙传出。
这乔正臣倒是好兴致,她缓步走入别院,凝神注视正在饮酒作乐的二人。
那水盈盈不愧是尤物,乔正臣破了相,还能被她哄得如此开心。
十几杯酒下肚,乔正臣丑态毕露,正人君子模样荡然无存,猪哥一样跟水盈盈调笑着。
辛夷只所以耐着性子看下去,当然不是为了这些。
“盈盈,你别怕那只母老虎,她蹦跶不了几天了。”
盈盈微掩檀口,含情脉脉的说:“老爷休要为了奴家跟姐姐闹翻,辛家财大气粗人多势众,莫要吃了亏。”
乔正臣握着面前人儿,柔若无骨的细嫩小手,心笙荡漾,痴痴的说:“美人儿,这么多年来,辛家在那老虔婆的摆弄下,已经自顾不暇。贱妇的大兄前日又因为贪花斗酒进了狱,二兄在狱中尚未出来。”
“哦。”水盈盈娇嗔一声,又将酒杯添满,关切的问,“老爷为他们辛勤走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醉意朦胧间,乔正臣也不再遮掩丑陋面目,得意洋洋的说:“辛家的铺子,被我骗过来的差不多。我早就看这两个大舅子不顺眼儿,走动是一定的,我一定要叮嘱下手将他们判重一些。”
两人笑做一团,辛夷感慨万千,辛家到底是落败了,还是败在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女婿身上。
两人耳鬓厮磨后,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儿童不宜。
辛夷留意,大概是水盈盈附耳在乔正臣前说了什么,他这才东倒西歪恋恋不舍的离开。
等乔正臣离开后,原本微醺模样的水盈盈,用冷水洗了把脸,眼神变得清明。
这倒有点儿意思,辛夷继续看着。
水盈盈的贴身丫鬟,在门外张望一番后,小心关上了门。
这面水盈盈卸了妆,脂粉褪尽,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来。
少了几分风尘气后,水盈盈反而耐看。
“小姐,主子交待的物件儿,您拿到了没?天天看着这乔正臣真叫人作呕,听人说他亡妻尸骨未寒,他就讲姨妹抬了进来,实在令人齿寒。”
水盈盈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这算什么,没猜错的话,他前妻病逝与他还有一定干系。呵呵,看样子,他又想故技重施。”
原来是无间道,辛夷眸光一亮,等着主仆二人继续谈论下去。
“他的心肠毒如蛇蝎,小姐,您一定要早日办完事儿,免得被他算计了。”
水盈盈似是毫不紧张,慢悠悠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对我的提防越来越少,等找到了账本,我们立刻离开。恶有恶报,介时,这府中腌臜,也该一并被人连根拔起了。”
真是一出好戏,辛夷恨不得大笑三声,显示胸中畅快。
乔正臣自诩聪明,将旁人都算计在手里,如今也要在美人乡中蚀骨销魂了。
这边辛桂香步步紧逼,捏住他的把柄威胁,那边美人有毒,暗地里潜伏着。
恐怕离乔府倒下之日,为时不远。
各房次第熄了灯,辛夷找了间空厢房暂且歇下。
她虽无寒冷直觉,凭着惯性,夜深了还是想找张床歇一下。
乔府倒下,实属罪有应得,然而辛夷挂念着欢姐儿,心头难免缠上优思。
树倒猢狲散,她的欢姐儿尚且年幼,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托付给辛家?
她对这一家子,除了幼弟辛长乐,别人再无好感。
思虑之中,辛夷眼前一亮,想到了她那几位衷心耿耿的管事。
若是乔家出了事,他们一定不会对欢姐儿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她又惊觉起另一件事。
兴许是一下子看到了八年后的欢姐儿,她脑袋迷糊了些,竟忘记了当初留给她的东西。
翌日,当辛夷再次睁开眼时,阳光满溢。
她打开房门,站到院中,人来人往,她好似透明人一样,被忽略了。
想起留给欢姐儿的东西,辛夷微微一笑,朝她院中走去。
红叶红药一大早,为小姐净了面,换好了衣裳,却总觉得她心不在焉的。
往日小姐性子虽古怪,但对上她们几个,脾气还是很温和的。
如今大清晨的,小姐一言不发,四下张望,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儿。
红叶心里一紧,难道小姐知道了夫人吩咐她们监视小姐与辛家管事往来的事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