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刻未停留,只留给她一个清冷到冷漠的背影。过了不久,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韩娅儿才渐渐收起脸上的不甘,勾着嘴角笑了。
“秋也,让你听到这些,真的很不好意思呢~”
轻轻的话语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飘散开来,像是之前男人吸过的烟,飘渺得不真实撄。
正当女人笑得妩媚之时,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她看了来电人,没多想就接起来,“多谢单姐,配合我在她面前演了一场好戏。”
“不好了,娅儿,傅总来了!”单春梅话语里极尽焦急,“看样子,好像知道你擅自出现在这里的事了!”
韩娅儿闻言顿时收敛起笑容,沉声反问,“他怎么会过来,你不是说他有个国际会议要飞?”
“我也不知道!傅总现在已经登上甲板了,娅儿,你现在赶紧离开游轮,千万别让他看见你,我去拦一会儿!”
听闻此言,韩娅儿却反而不紧张了,忽地笑起来,“单姐,你说,我违抗他的意愿,还能有活路么?”
闻言,电话里一阵沉默偿。
韩娅儿明白了。
她再度笑了笑,只不过,眼神里却弥漫上一层苦涩。
过了一会,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单姐,但是我不后悔。我要让他知道,到底谁是自作聪明,谁,又是真正的聪明。”
接着,不等单春梅回答,她便瞬间敛下语气里的冷芒,貌似平常地问,“秋也现在在哪儿呢?”
单春梅一怔,似乎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还顾得上秋也,不过,虽有狐疑,但还是照实回答,“她还在顶层,就在你们房间后面的平台上。”
“哦?我记得,现在那里正举办舞会吧?”韩娅儿勾着头发,吐出这么句不明不白的话。
将单春梅接下来的催促应下,韩娅儿把手机放回包里朝外走去,只不过,却并不是下楼的方向,而是,房间的后面。
*
秋也扶着栏杆,海风吹起她的发,她的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着,配上她眉角月牙形的小疤,看上去迷离而神秘。
身后,是狂欢的舞会。
熙来熙往中,俊男靓女们互相说笑着,歌舞升平的一副画面。
据说,这艘游轮今晚被那位顾先生包下了,只为给参加慈善夜的宾客们提供一个私.密性极好的贵宾级享受。
她没有急着回去六楼,顶层的风让她感到舒服。
再度回忆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她终于有些了然,为什么那个侍应生一口就能认定她就是秋也,原来,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啊。
恐怕,除了她,纪慕白也是被算计的一方吧?
说实话,一开始听到那番事实,她心里说不埋怨是假的。她一直以为从未逼过她的男人,竟是一切祸端的始作俑者,让她真的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或许是海风吹醒了一些神智,又或许是自己心态比起三年前真的成熟了许多,自己对于这件事竟然并没有感到愤怒,只是有些悲伤。
她当时为了逼走纪慕白,说了不少冷情的话,再加上在他面前从不避讳跟傅寒笙的亲密,想必,他当时也快被她逼疯了吧?
否则,怎么舍得这样逼她呢?
而且,他做了这样的事,心里估计并不会比秋也好受。怪不得,自从回到阳城后,他有时会欲言又止,眉宇间亦会萦绕些许忧愁。
他肯定是想坦白的吧?
只不过,又太过害怕她会极端地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他。
毕竟,她的性子那么刚烈。
可是,这个傻子,怎么就只记得自己做过的不好的事?就算他逼过她、伤害过她,但是,他这三年为她受过的罪,又有谁来赎呢?
而且啊,如果是被人算计着听到,她宁肯他亲口向自己坦白这一切。
秋也轻轻笑了笑,原来,自己如今竟然这么大度。
大度得,都不太像自己了。
毕竟,熟知她的人,应该也清楚,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给不起她纯粹,那么,她也不稀罕带有杂质的东西,人也一样。
想必,今晚引她上来的人,也深知这一点吧?
所以,到底是谁呢?
秋也撩拨了一下头发,露出纤细而美丽的颈子。
这时,岸边有烟花绽放起来,瑰丽的火光照亮了女孩眸里掠过的幽深。
韩娅儿没有引她上去的理由,毕竟,让她对纪慕白产生隔阂,对她有弊无利。除非,韩娅儿不在乎她去吃傅寒笙这根回头草。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
在她对纪慕白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和依赖后,再让她撕开他的假面,这种揭开真相的方式,对两人关系的打击才足够致命,不是么?
这种手段,还真是巧妙得很……
秋也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男人成熟稳重的身影,他脸上寡淡的笑意,仿佛聚集了这世间所有的优雅,又似乎内敛着无尽的深沉。
当时与程纪的三角绯闻事发后,他始终未有任何动作,亦没有处理韩娅儿。
这是秋也始终不明白的一点。
如果不是他今晚没在,恐怕,秋也就真的要给这个疑点下个合理的解释了:他的无所动作,不过是要将韩娅儿收归己用,然后,放长线钓大鱼,等待着今天的致命一击。
不知怎么的,以前秋也还想搞清楚的疑点,现在突然不想明白了。
而且,她竟有种庆幸,庆幸他没来,庆幸自己可以不用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他。
她对此很开心。
“呼——”秋也深深呼了一口气,嘴角弯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让那张娃娃气的脸上镀上一层温婉美丽。
她将视线投到远处暗黑色的海面上,琴城的冬天真的太冷了,远处的海面上已经结了冰。
而他们这艘游轮的旁边,也不可避免地漂浮着大块大块的浮冰,浮冰之间的海水,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无底洞,令人心悸得很。
过了没几秒,她就有些受不了,浑身一阵冷颤。
这种颜色的海水太过幽深,像是能将人吞噬似的。
她赶紧将视线收回来,但是,就在她欲转身离开的时候,余光扫到甲板上,她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
接着,抓着栏杆的手就渐渐收紧。
“呵……傅——寒——笙。”
甲板上,高大挺拔的男人立于人群之中,天生自带的矜贵气质让他鹤立鸡群。此时,单春梅正站于他对面,跟他说着什么。
因为距离太远,秋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欣赏到他无与伦比的卓绝气质。
他的气质给人的感觉总是这样,运筹帷幄,在谈笑间就能掌控一切。只要他想,貌似没有什么能逃脱掉他的算计。
秋也隔着空间向下俯视着傅寒笙与单春梅两人,嘴角的弧度变得苦涩。
单春梅。
亲手将韩娅儿带到大红大紫的人,跟韩娅儿关系匪浅……
果然,是他吗?
秋也脚下有些不稳。
仿佛顷刻间,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庆幸与开心便土崩瓦解,灰尘四散开来,让她眼前不清,呼吸不畅。
“傅寒笙啊,果然,你还是对我用了手段么?”低低的呢喃仿佛吟唱的咒语,幻灭在顶层的海风中,没有传进第二人的耳朵。
片刻后,秋也低头转身,眼神有些黯然。
然而,就在她刚敛下所有表情,抬起头之时,却突然腹部受力。只不过,她下意识的动作却并不是去捂住肚子,而是,转头看向外面深邃的海水。
因为,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重心的极度不稳,而且,她的身子正不受控制地直直朝后栽去。
腰部狠狠撞击在栏杆上,但是,却未能阻止她后退的脚步。她舞蹈功底很棒,因此,她知道自己此刻腰身落空的曲线肯定优美极了。
风凛冽着,像是刀片一样刮在她的脸颊。
生疼生疼的。
她的发丝被吹乱,零散在脸上,挡住了一些视线。但是,视野里,那抹快速闪进舞会人群中的丽影却依旧那么窈窕。
不久前,秋也从昏暗的房间里看,就知道女人今晚的礼服很美。可是,这一刻,秋也才真正看清,这礼服是那么性/感。
或许穿着打扮也会影响人的脾性吧,所以,一贯冰清玉洁的女人今晚在纪慕白面前才会表现得那样妩媚动人。
秋也的身体在空中坠落,第一次,她尝到了高中物理学过的“自由落体”的感觉。
哦,不对,她是受了力的,不是自由落体。
怪不得速度这么快呢,快到她没能享受多久飞翔的感觉,快到她能听清耳边呼啸的风声,快到,她还没看够甲板上的男人惊鸿闪过的恐惧……
漫天的烟火璀璨地映下,使他脸上恐惧的表情看起来让人整颗心都抽痛着,感同身受一般。
果然,她真是个不乖的女孩。
又让他害怕了……
不过,这回,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听他劈头盖脸地骂,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见识到,从不强迫女人的他失控的样子……
秋也静静地想。
身体逐渐感受到来自于海水的冷气,升腾而起,刺痛着她的皮肤。
她发誓,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站在栏杆的位置,天知道她对大海有多么恐惧,可是,现在她要拥抱这样深邃的怒涛了。
可是,她不死心,在与海面进行亲密拥抱的前一秒,她拼尽了全力再度朝甲板看去,虽然以她的角度,已经看不到甲板上任何的人或物。
但是,他的身影却仿佛烙印一般刻在了她的心里,让她即使隔着厚重的游轮的身体,也能想象得到他漂亮的面容。
秋也最终弯起了嘴角。
原来,在死亡来临的前一秒,她的眼神、她的心思、她的大脑,全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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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也睡得很沉,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她小时候溺水时濒临窒息的梦,有她跟在纪慕白身后屁颠屁颠的梦,但是,更多的,却是关于一个男人。
初次见面,她醉醺醺地把他拐上了床。
再次见面,她在他面前脱得只剩下湿答答的bra。
仅仅两次见面,他们就牵扯不清了。
他由一开始的厌恶,到印象改观,到极尽宠溺,到放她走,最后又穷追不舍。
这个男人呀,怎么这么好看,这么温柔,对她这么好。
可是,这个男人呀,怎么城府这么深,手段这么高超,将她翻来覆去地倒弄。
她真的,好累了……
如果就此长眠,恐怕她也是轻松的吧,虽然,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她还没实现自己的梦想,她还没兑现跟纪慕白婚礼的约定,她还没跟盛可可享受从兵前最后半年的时光,她还没给小澈买画板,她还没将妈妈的东西夺回来……
她竟然,好心酸哦。
傅寒笙,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她的影子?
她还没问,这个避了好久的问题……
---题外话---来虐了……我先去死一死,你们随意(/‵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