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也一个人走在25楼的走廊上,步伐平和而缓慢,只是,被她握在手里的手袋,不知不觉间竟慢慢纠结出一条条皱纹。
不动声色地按下电梯按钮,秋也在梯门前站得笔直,电梯的数字很快停止跳动,精钢的门缓缓打开。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便渐渐显露出来撄。
一内一外,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只是,傅寒笙却微微眯了眯眼,下一刻,长臂一伸,将女孩拉了进来,梯门随之关闭。
谁也没有去按向下的按钮。
男人的胸膛宽厚而温暖,温暖到灼人的地步。
秋也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但是,却无动于衷,直到,男人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生气了?”
四个字,乍听上去冷静得毫无波动,可若有心,却能从中探寻到一丝若隐若无的不安偿。
只不过,此时的秋也显然没有心思揣摩。
听到问话后,愣愣地抬起头来,“什么?”
傅寒笙皱眉愈深,抿了抿菲薄的唇,“她如今苏醒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难免会有心怀鬼胎——”
“我没生气。”
秋也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偏过头去,整张面容也是浅淡的神色,“你派人保护她的事,我早在爷爷住院的那段时间就发现了,要生气,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真的?”傅寒笙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一丝异样的起伏。
秋也便点点头,眼神仍旧平静,“当然,我也是希望她安全的,毕竟……”
顿了顿,轻轻地说了句,“她现在是我姐姐,不是么?”
“你们的姐妹情来得很突然。”
“是呢。”秋也没有否认,其实,自从上次她当着他的面跟米叶互称姐妹的时候,她就知道,傅寒笙早已心生怀疑。
其实,不光傅寒笙,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善妒又敏感的女孩,竟然能跟头号情敌握手言和,甚至,今晚还主动把未发行的唱片送给对方,以图对方一笑。
有些诡异的局面。
注意到男人略有深沉的视线,秋也再度仰起脸,却是忽地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想来,貌似也只有缘分这两个字才能解释这莫名其妙的感情吧。
秋也低低地笑。
两人回星月湾的路上,或许是最近工作太忙,秋也在车上没有什么心思跟傅寒笙聊天。
静静地倚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斑斓的夜景。
大千世界,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你看那街上一对对情侣,看似甜蜜恩爱,或许其中就有人一边搂着自己身边的亲密爱人谈笑晏晏,一边却在暗地图谋着一段刺激爽辣的ONS。
还有那挑逗妖娆的性感女郎,或许,午夜过后褪下浓墨重彩的外衣,独自捧着千疮百孔的心脏以泪浣洗。
最难不过琢磨人心。
霍烁曾经在醉酒后一本正经地跟她说,秋也,你有时候看东西太过透彻,透彻到冷漠,透彻得令人胆寒。
她笑而不语。
不过,她现在觉得,有时候,不明不白才最是幸运,那样,就不必让自己烦扰,也乐得轻松自在。
“傅寒笙,你说,一辈子长还是短?”
忽然响起的一句话轻轻,却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富有立体感,傅寒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随即道,“那要看怎么过,和谁过。”
“对你而言,跟我过呢?”
秋也转过头来,看向他因为光线的昏暗而愈显立体深邃的侧脸。
然而,男人却并未立即回答。
缄默。
秋也亦静静等着。
这时,车速却缓缓慢了下来,最终停在十字路口。男人转过脸来的那刻,正好右边路口的车灯打了过来,照亮了他坚毅五官上柔化的弧度,亦使得秋也的目光牢牢跌进那幽深且亮的眼眸。
“万事皆善,惟日不足。”
秋也呼吸一滞,双手悄然间攥在一起。
万事皆善,惟日不足。
只要跟她在一起,便万事无求,只有时日不够。
傅寒笙,我真的这样好吗?
秋也喉咙有些干涩,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口里鼓胀出来,慢慢爬满了她的每条血管,闷。
然而,就在她控制不住要低下头的时候,却忽然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搂过去,接着,脸颊撞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
“小也,你知道什么了?”
闻言,秋也纤薄如羽翼的眼睫颤了颤,不过,最终还是彻底阖上。伸手环住男人的腰,喃喃道,“我在想,为何你的身体硬邦邦的。”
方才那一下,可叫她撞得好疼。
女孩话语里夹着梨花带雨的婉婉柔弱,又委屈,像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傅寒笙却蓦地笑起来,捏了捏她柔软的身子,正儿八经地教导,“我这么硬,你这么软,没人比我们更适合天生一对这个词。”
“不害臊。”秋也撅了撅嘴,在男人胸膛上咬了一口。
不过,嘴角的笑意却再也没下去。
他们是天生一对,连老天都承认的一对。
“傅寒笙,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秋也仰起头,正好对上他低下的目光,便稍稍直起身子在男人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无赖地回到男人怀里。
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且行且珍惜,因为,或许时间所剩无几。
*
接下来的几天,秋也的转变简直令卡纳公司上下的女人都愤慨不已。
原本以为,她近期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应该回家好好休养段时间,再或者出去旅游放松防松,那么,她们就有机会好好欣赏老板的盛世美颜了。
然而,秋也却一改不工作时的懒散作风,每日都按时按点来公司也就罢了,还时时刻刻霸占着她们的大老板!
有意暗送秋波,也因为这枚两万瓦的电灯泡而闪得眼疼,不用说酝酿秋波了,没得红眼病就万幸!
不过,说来也让盛可可奇怪,明明前段日子,秋也还因为自家男人太黏人而心烦,为何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来了个多大反转?
一下子变成小妻子整天黏在男人身边了?
盛可可表示对秋也万分鄙视,这厢,便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说着风凉话,“还说不喜欢被人黏着,现在自己打脸了吧?秋也,你这臭妮子就是死贱地矫情!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比谁都诚实!”
“哎!你够了啊!越说越离谱了!”秋也听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张口拦住她。
而盛可可听言却恍然大悟,嘿嘿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暧昧地撞了撞秋也的胳膊。
“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莫不是,某人在做某件事的时候也跟你说过这句话?”
“什……什么话?”秋也故作茫然,只是,微微闪动的眸光却彰显出她的心虚。
天知道,盛可可猜的有多准。
昨晚傅寒笙在局子上喝了点酒,回家后便酒精上脑肆无忌惮,硬是压着她做到半夜。她最后实在受不住了,哭闹求饶都阻挡不住,便和着泪打他咬他,可谁知,却更让他兴奋了。
红着一双眼,活像个没见过女人的死变/态!
她喊停,他还恶意加快了手指的动作,一边欣赏着她身体颤抖,一边邪恶地吐着灼热的呼吸,“瞧瞧,小也,你言不由衷的模样多美,嘴上说不要,下面却长了个不会撒谎的嘴儿!”
秋也想起那些限制级的画面,不知不觉间,呼吸都变急促起来,连脸上都隐隐烧起一片火红的云。
而目睹秋也整个表情变化的盛可可,此时却笑得愈加有深意,仿佛能拖出一段迤逦氤氲的幻想,“还有哪句话?不就是那句嘴上说不要,身体却——”
“停!”
秋也连忙打住,随即瞪了她一眼,“盛可可,你简直太邪恶了!”
“好好好,我邪恶我邪恶。”
盛可可比着手势示弱,半分骨气都没有,下一刻,却是笑眯眯地凑过来,然后一脸好奇地问,“那你跟我说说,你男人是不是经常说这种话?”
“盛可可!”
秋也余光扫到门口有人经过,连忙捂住她的嘴。
这死妮子,要离开了也不忘给她丢脸!
听到盛可可在她手心里憋出的笑声,秋也恨恨地剜她一眼,随即没好气地说道,“赶紧收拾你的东西,我还急着找我老公去呢!”
盛可可比了个OK,然后一下子搬起收纳箱,“我收拾完啦,现在就滚啦!”
秋也怔忪,惊讶于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但是,下一秒还是不动声色走过去,托起箱子的另一边,与她平摊着重量。
“走吧。”
盛可可也没拒绝,与秋也一同搬着并不重的收纳箱往外走去。
电梯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一楼。
两人走出卡纳公司的大楼,盛宅的司机连忙过来接过收纳箱,率先往车里走去。
秋也突然间有些恍惚。
这一别,恐怕再见便是半年后了吧?
“确定了?过年才会回来?”秋也语气轻轻,之前在楼上所有的娇嗔埋怨都平复了波澜,只余粼粼平静的湖面。
偶尔,荡漾一丝水波,也来得悄无声息。
盛可可嘟着嘴点了点头,“是呀,我哥这次是受上头指命,云南那么远,估计回来不容易。”
“哦。”
一个简单的字眼落下,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后,秋也将目光远眺到南面的电视塔,几十米的塔尖直插云霄,犹如锋利的银针,可以刺破所有平淡的云彩。
“咱们琴城的电视塔真高,怪不得,信号能传那么远。”秋也指了指塔尖,仿佛风轻云淡地说,“幸好我现在也算小有名气,想必,这么强的信号塔,云南也能收到吧?”
然而,盛可可却忽地笑了,捏着童音童嗓道,“秋秋,你傻不傻呀,我是要去特种部队,再强的信号也传不到深山老林的!”
闻言,秋也便有些怔愣了。
顿了两秒钟,才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哦,我这还真是犯傻了。”
接着,转过脸看向眉目清透的女孩,在盛可可微笑的注视下,邪邪地勾起了嘴角,“一想到过年会见到个乡野来的黑妞儿,我这心里,就按捺不住地躁动啊……”
瞧瞧,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仿佛见的不是黑妞儿,而是肉嫩骨鲜的大黑鹅!
盛可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抱起胳膊哼哼道,“就算我黑成炭,那也是为了国家光荣而黑!倒是你,这半年可得给我好好提防着点娱乐圈里的那群妖艳贱货,别等我回来了,看到你被人黑得一脸惨样儿!”
“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秋也不以为意。
盛可可知道她的脾气,便没再自找没趣地多嘴。
这丫头虽然独自闯荡的那三年受了许多苦,但也正是那些经历,才造就了如今张弛有度的秋也。
如果换了其他人,别说是个22岁的小姑娘,就算是游刃娱乐圈多年的老.江湖,在承受众多的舆.论压力之下,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而秋也虽然表面上跟谁都亲和,但内心藏着熟稔人情世故后的冷漠,对于不关心的人,向来漠视不理。
要不,她哪怕再多在乎一点外界对她的评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经历过云诡波谲的潮起潮落,还能平静自如。
任外面惊涛骇浪,她也能抽闲得空,自在泛舟。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对傅寒笙信任。试想,一个时刻被爱人疼在蜜罐子里的女孩,会被蜜裹着的同时,还有心思去听外面的苍蝇嚷嚷,这蜜糖是砒霜吗?
她比她们过得都幸福,完全找不到理由,去附和她们的居心叵测。
盛可可对秋也的事业很放心,相信她的实力,也相信她能够处理工作与生活的关系。
“秋秋,听说云南傣族的虎头鞋做得惟妙惟肖,我回来,必定记着给你带回一双。”
“好啊,那我就先替小宝儿谢谢可可阿姨了,不过,一双虎头鞋可不够,还要一顶虎头帽才搭配!”
秋也得寸进尺地要求,盛可可闻言豪气干云地一挥小手。
“没问题,谁让我是小宝儿妈妈最好的朋友呢!”
两人没羞没臊地胡侃,说得好像秋也肚子里早就有了个小东西了似的。
那日,晴空万里。
盛可可奔赴云南。
只不过,当她冬天大雪纷飞时节回来时,手里拿着虎头鞋和虎头帽,却再也没找到那日得寸进尺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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