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海和张瑞德是从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伙伴,他们都是独生子,感情深厚,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张广海的老婆刘丽芬也算得上是个热心肠的人。
张瑞德家的亲朋不多,而少有的几家亲戚又对他们敬而远之,所以张广海两口子决定伸出援手来救助这个苦难的家庭。
对张瑞德家人的救助,最主要的无疑是对三个弱童的照顾,而对三个弱童的照顾关键又是对必须靠吃奶才能存活的朝宝的喂养。幸运的是当时张广海一岁大的女儿水英正在刘丽芬的怀里吃着奶呢!正好可以分些给朝宝吃。
在最初的日子里,张广海总是凑空把小麦、玉米等磨成面粉后送到朝霞和她奶奶的手里。刘丽芬则时不时地跑去给小朝宝喂奶吃。
奶奶年迈体衰,懂事的朝霞过早地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
自从爸爸去世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学校半步,生活使她彻底地告别了课本,告别了老师,告别了亲爱的同学们。
她开始学着生火做饭,学着干家务,学着忙农活,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尽量地试着去做。
她甚至还学会了缝衣服,打毛衣,纳鞋底,……。
朝阳自从失去爸爸之后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有以前的活泼好动,相反,他变得严肃安静,沉默寡言。
三岁的他已开始帮着姐姐做这做那,只是在没事的时候,朝霞总见他蹲在妈妈的身边,呆呆地注视着妈妈的脸,好几个小时都一动不动。
看着眼泪从妈妈那几乎快要哭瞎了的眼睛里一串串地往外冒,听着妈妈那嘶哑凄惨的哀怨,他的眼睛里时常放射出一股复杂得连大人都读不懂的光芒来。
朝霞每每看到大弟这个样子,就会绞心般地痛。她曾经无数次地“扑通”一声扑倒在大弟的身前,死死地把大弟搂在怀里,泪雨点般地飞落,“大弟呀!好大弟哩!你这是咋了呀?不要吓姐姐啊!……,呜呜,……”。
朝霞生怕自己的大弟不能承受这飞来的横祸,小小年纪也会变得像妈妈一样神智不清。
可怜的朝阳在这个时候总会用他的一双小手用力地把姐姐拉起来,然后坚定地说:“姐,俺没事”。
自从赵凤娥疯掉之后,小朝宝是再也不敢拿去给她抱的了,这个不幸的女人,谁能肯定她一时犯起糊涂来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当仇人对待呢!大部分的时间,小朝宝都是躺在奶奶的怀里,朝霞空闲的时候就把小弟接过去,让奶奶歇一歇。
“宝儿,俺的宝儿呢?还有俺的阳,俺的霞,俺的可怜的乖孩子,……”。
赵凤娥在情绪稍微平静的时候,也会想到她的孩子们。
妈妈记起她们的时候,朝霞就会轻轻地把小弟放入母亲的怀抱,她希望这样做能够抚慰母亲的心。
宝儿就像一粒镇定剂,赵凤娥刚一抱住,紧张的情绪立时就会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由呆滞、愤恨转为温和、慈爱,不过她多数时间还是会坠入在昏昏沉沉之中。
在朝霞的记忆里,妈妈从发疯到病逝仅有过一次完全清醒的时候。
那是在小朝宝一岁半的时候,正赶上秋季大丰收,奶奶、朝霞以及张广海夫妇都忙于收割庄稼,一时间冷落了才刚刚学会说话的朝宝。
有一天中午,朝霞从地里回来,准备给小弟喂些水喝。
朝霞走进院子习惯性地叫道:“宝儿,姐姐回来了,今天有没有不听话啊?”。
可朝霞接连叫了几声,都没有见到宝儿的影子,平常她只要这么一叫,宝儿准会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蹦跳着出来,“姐姐呀!俺喝水,俺吃馍馍,俺找妈妈,……”唧唧呀呀地叫个不停,今天是咋回事呢?朝霞心里有些慌,还没等放下手中的几个玉米棒子,大弟从屋里跑了出来,叫了声“姐”。
“阳,小弟呢?哪去了?没在屋里吗?”,她急切地问。
“小弟在睡觉呢!俺咋叫他都不醒”。
“睡觉呢?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小弟可从来没有睡过觉啊!”,朝霞心想,她不觉打了个冷战。
朝霞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里,目光刷地一下落在了床上,没错,宝儿此刻正悄无声息地在床上趴着呢!
“咋回事呢?”,朝霞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一步跨过去,“宝儿,宝儿,……”,说着一把把宝儿抱在了怀里。
当时虽已是初秋天气,但中午的温度也是颇高的,宝儿上身光着,只穿了个小裤衩。
朝霞刚一抱住小弟,就感觉到小弟全身火辣辣地烫,她的左手在抚摸小弟背部的时候不经意间摸到了一个凸起物,她忙朝小弟的后背看去,这让她吃了一惊,只见小弟脊背上长出了一个核桃般大小的疙瘩,红红的有些发肿。
朝霞顿时吓坏了,她带着哭腔大声向大弟喊道:“阳,快去找俊山叔,小弟他病了”。
话音未落,朝霞已泣不成声,“小弟呀!都怪姐没看好你,你打姐吧!你骂姐吧!……,你再叫声姐啊!好弟弟……”。
朝阳知道情况的严重后,一个箭步向屋外飞去,这个只有四岁半大的孩子使出自己浑身的力气去为他的弟弟请医生去了。
大弟走后,朝霞焦急万分。
小弟显然已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