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个医生走过来告诉张广海说宝儿需要进行手术，这也是唯一能够治愈的办法，不过手术的成功率他却不敢保证是百分之百，要张广海“三思而后行”。
张广海征求刘丽芬的意见，刘丽芬坚决同意为宝儿做手术，她说：“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为孩子去争取，哪怕手术费再昂贵，也决不能在孩子身上吝啬一厘一毫”。
结果，宝儿的手术被定在了两天后的下午。
第二天是星期天，听说宝儿要做手术了，奶奶、朝霞、朝阳、生子和英子都来医院里看望他。
奶奶祈祷说：“老天爷啊！您一定要保佑俺家宝儿平安无事，俺为你们烧香叩拜，烧高香叩大拜……”。
刘丽芬对这位老人家请罪似的说道：“大娘啊！俺对不住您啊！俺没有照顾好宝儿……，您要是生俺的气，您打您骂俺都没话说……”。
“婶，宝儿他本来就是您的……，他的命也是您……，您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嘛！……”，朝霞看着小弟，她的泪珠子在眼睛里打着转。
老人家握住刘丽芬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道：“他婶，这种话可说不得，……您的大恩大德……，唉！宝儿出了这种事怪不得谁，或许这就是宝儿的命，他命里该有此一劫……”。
对于奶奶、妈妈和姐姐说的这些话，宝儿却完全听不懂。
手术开始了，张广海和刘丽芬坐在了休息厅内，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
在张广海和刘丽芬的对面，坐着五个人，他们正在那里闲聊。
一个人说：“没想到医院里也这么乱，俺刚买的一辆自行车放在了那里，跑进病房再跑出去，就这么大会工夫，没了！这贼也太快了点吧！他娘的……”。
另一个人说：“这城里呀！本来就乱，哪像俺们农村……”，看来他是个农民，他又接着说：“没想到连医院里都这么黑，俺兄弟不小心被刀砍伤了手，五个手指啊！都是连着那么一点肉，……。住了院吧！医生说有得治，可光说就是不见行动，后来还是经一位在外面混的朋友的提醒才转过了这个弯，他说你知道医院里为啥迟迟不动手吗？很明显，是在等着你的红包呢！不信，你试试看。听了他的话，俺刚开始也半信半疑，俺就寻思着医院里也会玩这一套？于是俺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那么做了，结果还真是那么回事。唉！可惜俺那兄弟断的是五根手指，送一次红包人家只给接上一根，现在已经送了三次了，有三根手指能动弹了，余下那两根呀！怕是保不住了，家里东拼西凑还落下了一屁股的债，眼下连借钱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唉！……”。
又一个人说：“老兄，这呀！就叫做现实，俺见得多了……。就拿医院来说吧！俺老婆来生孩子，来的时候医生一检查说一切正常，自然生产没问题。可这马上就要生了，医生又一检查说坏事了，孩子太大，怕会难产，到时母子二人都将性命不保，硬是劝说俺们进行剖腹产，他奶奶的，你说这事……。为啥呀？还不是因为前两天孕妇太多他们忙不过来吗？现在好了，生完孩子的都走了，就剩下没几个了，他们当然要给你弄个剖腹了。自然生产盈利多少？剖腹产又盈利多少？算算就知道了，这明摆着呢！是想赚你的钱……”。
再一个人说：“唉！你说的不假，可有病有灾的花点钱也不算啥，关键你得对病人负责才行嘛！……。几年前，俺村有一位妇女肚里不舒服，于是来医院做检查。你说咋着？医生的手还没有从她的肚皮上移开就大嚷着在她的腹腔内长了一个癌瘤，而且还到了晚期呢！……。哎哟！你不晓得把人家吓的……。没办法呀！得了绝症还能活吗？花再多钱也是白搭。再说就是能治好，可她家卖房子卖地也看不起呀！最后，只好乖乖地回到家中去等死，整天哭呢……。可等到如今，也没有咋样嘛！身体比从前还硬朗呢……”。
只见最后一个人眼瞅着医院门口的那块石碑，表情冷漠地说道：“他妈的，啥为人民服务，俺看呀！应该改成为人民币服务才对……”。
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那里发着感慨，直听得张广海和刘丽芬心中冰凉凉的。
宝儿被推出了手术室，他的右腿内被插入了钢筋。刘丽芬咋一听感觉腿上痛痛的，仿佛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医生告诉他们说手术还算成功，回家调养些时日，如果孩子造化深的话，兴许能恢复如初。
张广海夫妇听后虽然仍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但这已是他们多日来听到的最暖心窝子的喜讯了。
最后，医生告诉了他们前来去除宝儿右腿上钢筋的时日，他们才总算逃离了医院的束缚。
冬天对伤口的愈合是极其不利的，刘丽芬把宝儿照顾得再好不过。
春节前夕的一天，张广海带宝儿去了一趟医院，把宝儿腿上的钢筋去了下来。
祭灶这天，宝儿已经能够瘸着腿走路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张广海家因为给宝儿治腿已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
第十二章除夕之夜
尽管张广海手头很紧巴，他还是为家人置办了一些必需的年货，好让这个年也过得像模像样。
刘丽芬蒸了几锅白面馍馍。
朝霞把每个人过年穿的衣服都洗了个干净。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吃过团圆饭之后，刘丽芬在自家祖宗的牌位前摆上了供品，点燃了蜡烛，烧起了香。
之后，她把事先用黄纸剪叠成的“元宝”放到地上，并用火柴去点燃，“元宝”“轰”的一下化为了灰烬，期间刘丽芬不停地低声念叨：“老祖爷爷，老祖奶奶，……，俺给你们送钱来了，请收下吧！……，保佑咱们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没病没灾……，保佑咱们的孩子一生好运，将来大出息，大富贵，过好日子……，俺来年还给你们烧大元宝，让你们花不完……”。
做完这些，刘丽芬在列祖列宗的面前悄悄地跪了下来，一下一下地磕起了头，磕完头后她站起身，显得甚是高兴。
这时，她喊来了孩子们，要他们也去跪拜。
四个人站成一排，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敬意，面容严肃而庄重。
刘丽芬为他们喊了下跪的口令。
四人双手作揖跪了下去。
他们拜完之后，张广海也虔诚地走了来，做同样的动作。
除夕夜嘛！这是习俗。
十点多钟的时候张广海在院子里放了一把鞭炮，放完不久全家人就睡下了。
生子和宝儿睡不着，他们兴奋极了，在心里一个劲地催促着时间，“快点啊！快点……，天亮了俺们好去放鞭炮，玩它个天翻地覆，哈哈……”。
宝儿急不可待，竟高兴地搂住刘丽芬的脖子，不断地往她的脸上吹热气。
刘丽芬醒了来，迷离着双眼说道：“宝儿，别妨碍妈妈睡觉嘛！明一早俺还要早起为你们包饺子呢！啊！老实点，放开妈妈……”。
“妈妈呀！天咋还不亮呢？天亮了俺好去放小炮啊！……”，宝儿与刘丽芬说起了悄悄话。
“傻孩子，这才几点啊……。快睡，闭上眼天就亮了……”，刘丽芬说着又失去了知觉。
宝儿推了推她，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动。
最后，宝儿偷偷地钻到了生子的那一头，两兄弟紧紧地抱在一起轻声商量起了明天的玩炮计划。
另一个房间里，朝霞和英子也兴奋得难以入眠。
英子对着朝霞的耳朵小声说：“姐姐呀！你拉亮灯嘛！俺想和你说话”。
“不拉灯也可以说嘛！俺听着呢！”，朝霞怕影响到隔壁，也或许是为了节省电费，她推托道。
“哎呀！拉亮灯嘛！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没法说嘛！俺想看着你说”。
朝霞这才拉亮了灯泡。
英子一下子抱住了她，“姐姐呀！你喜欢过年吗？”，她笑着问。
“当然喜欢了，还能有不喜欢过年的人吗？过年多好啊！过年大家都高兴，俺巴不得天天过呢！”，朝霞回答说。
“嘻嘻！俺也喜欢”。
“除了过年你还喜欢啥？姐姐”，英子又问道。
“还喜欢啥？……”，朝霞开始努力地去想，突然她反问英子道：“你呢？”。
“俺啊？俺还喜欢阳哥……。嘻嘻！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比过年还要好……”，英子一脸幸福的表情。
“呵呵……”，朝霞笑了起来，摸住英子的脸打趣说：“俺就知道你喜欢阳哥，告诉姐姐，是不是长大了想给阳哥做老婆啊？”。
“姐呀！不许你说嘛！”，英子的脸红了起来，羞怯地埋起了头。
朝霞感觉到她在偷偷地乐呢！搂住英子，朝霞心想：“英子啊！你现在是越来越像婶子了……，敢爱敢恨，爱的能爱死，恨的能恨死，看平常你听说那些坏人坏事，听说那些不公平的事情的时候，那种疾恶如仇的劲头……。不像俺，对啥人啥事都怨恨不起来，……。也许像你这样才好……。将来如果阳真的能够娶到你的话，那也是他的福气……”。
“姐姐呀！你在想啥呢？”，英子高兴过后又抬起了头。
朝霞的思绪被她打断了，忙说：“没啥，没啥，……”，她说着挪了挪头下的枕头，重新把它放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