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庙自然少不了金钱的投入。
屁王和女一号从床头商量到床尾,又从床尾商量到床头,最后他们决定通过众多善男信女们的集资来解决资金问题,为自己的精神领袖黑龙爷破费一下,说不定他们巴不得呢!
说不定他们还梦想着死后能够到天堂里去行功领赏呢!
经过二人的号召,盖庙的钱果然很快就筹齐了。
屁王和女一号满意了,随即便动起了工。
要盖神庙了,十几个村庄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没几天工夫,神庙就建成了,比附近任何一个村庄里的任何一户人家的住宅都要富丽堂皇。
神庙建成后,屁王和女一号等人又把庙内精心地装饰了一番,他们把购买的一些形形色色的佛像壁画放入其中,并置办了香槽,点上了香火,庙终于成了一座庙。
屁王和女一号称心如意了,他们又组织一班人马专门负责神庙中的各种大小事务,还定期举行庙会,每当到了庙会的日子,这里的人就多得如同赶集似的。
麦收后,张广海家的庄稼地被调换了,不过拿他家的一类地换来的却是二类地,他家被毁坏的庄稼也包了产,不过毁坏了一亩却包了七分。对于这个结果张广海夫妇还是勉强接受了,因为他们不想接受也得接受,张玉桥说了,不接受那块地可以再接着种,只要你不怕遭受更多的损失。
正因如此,刘丽芬对她们村的这座神庙很是恼恨,所以二月二这天那两个人来她的家里收钱为黑龙爷点戏,她也就非常的不欢迎。
迷信一年与一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关于为黑龙爷点戏这一“议案”是在这年的一次庙会上提出来的,唱戏的时间就定在了二月二过后的几天里。
就在那两个人在村里跑着挨家挨户收钱的第二天,这天恰逢星期天,生子、英子和宝儿还没有吃早饭就闹着去看戏。
吃过早饭,刘丽芬给了他们每人两毛钱,让他们拿去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吃。小孩子嘛!哪是什么看戏的料,无非也就是凑个热闹,买个零食吃。
唱戏了,周围村庄里的小卖部都把家里的商货搬到了这里,卖糖葫芦的,包子的,烧饼的,油条的,……,也都来了,吃的,玩的,看的,到处都有。
三个孩子走后,刘丽芬做起了家务,她不爱看戏,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再说了,戏子们的歌声通过大喇叭的扩散早已传遍了整个村庄,她坐在家里独自倾听岂不是更有韵味吗?戏本来就是听的不是看的嘛!
朝霞去东地砖窑厂干活去了,那里正月十六就开了机器。
张广海也早已赶着阿白离开了家,自从为宝儿治完腿之后,他更是白天黑夜地苦干。
三个小家伙在路上慌紧慌忙地走着,他们刚来到戏台子附近,生子和宝儿就大呼小叫着朝人群猛冲了上去。
留下英子一个人在后面紧跑慢跑也总算来到了人潮外围,英子缩起身往人缝里挤,并不断地用两手拨动着阻碍她前进的无数条腿,下面黑乎乎的,大白天她竟看不清晰。
英子也不管东西南北,她索性闭上眼睛一个劲地向前冲,只要有空隙就把头往里面扎。
闯了好一会儿,英子感到眼前“豁的”一下亮堂了,她乐了,赶忙睁开眼,可随即她又郁闷开了,没想到经过自己大半天的努力后竟又回到了原地,气得她对着人群“哇哇”大叫。
生子和宝儿早不知钻到哪里去了,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再要往里面挤吗?她已经没了心情。
英子独自在人群外徘徊,戏子们气势浑厚的“咿呀呜呼”声不时地震颤着她的耳膜,搅得她心里痒痒的。
戏台子前后都站满了人,看戏无望,英子打算小留片刻,然后回家去,中午吃完饭早来,好占个“雅座”。她从家里风风火火地赶来为的也就是能够看戏子们比划上几下子,至于真正的戏她听不懂,也欣赏不了其中的旋律。
英子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好玩的,她真的打算走了。
可刚走出几步,迎面来了一个卖糖葫芦的。
英子停了下来,顿时觉得嘴里酸酸的,她咽了一下口水,手不听使唤地摸起了上衣的口袋,口袋里装着刘丽芬给她的两毛钱,要不是因为看到了卖糖葫芦的,她还真把它遗忘了呢!
“小姑娘,买糖葫芦吧?甜着呢!看,上面厚厚的这层全是糖……”,那人说着拔下了一串拿在手中。
“多少钱一串?”,英子看着他手中的糖葫芦问道。
“两毛”,那人爽快地回答。
“好吧!俺要一串”,英子说着把钱掏出来递给了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英子的手里很快也就有了一串糖葫芦。
英子拿着糖葫芦高兴万分,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她伸出舌头轻轻地在糖葫芦上面舔了一下,她立时闭上了眼,露出了笑脸,在心里说道:“好甜啊!”。
英子重新睁开眼,准备咬下一个含在嘴里好好地品尝。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身影,她即刻把糖葫芦拿离了嘴巴,向那人走去。
“阳哥”,英子来到那人的身后愉快地叫道。
那人回转身,正是朝阳。
“英子,你也来了”,朝阳笑笑,看着英子。
“恩,……,阳哥啊!你拿的啥吗?”,英子盯住朝阳手中的东西突然问。
“这是画本”,朝阳抬了抬手臂向她解释。
朝阳本来是不打算来这里的,他想和以前一样周末在家里写作业,可奶奶年纪大了,能看上一次戏不容易,看戏不看戏吧!出去散散心总是好事,所以朝阳就陪同奶奶来了,他扶奶奶走路,为她拿凳子。
朝阳对这种老戏不爱好,他在把奶奶安置好之后,就溜了出来,在人群外闲逛。
朝阳在外场溜达了一圈后,来到了这个卖画本的地方。朝阳对看电视不热衷,但却很喜爱这种小画册。英子看到他时,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会了,此刻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本《霍元甲》。
“画本?好看吗?”,英子好奇地问。
“俺觉得挺好”,朝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阳哥啊!给你吃糖葫芦”,英子突然转移了话题,把糖葫芦伸到了朝阳的嘴巴前。
朝阳看了看,没有吃,说道:“英子,你吃吧!”,他说完又看起了他的画本。
英子把手缩回来,她也没有吃,继续说道:“阳哥啊!咱们回家吧!这里不好玩”。
“你先走吧!俺再看会”,朝阳连头都没抬随口说道。
“回家嘛!”。
“俺再看会”。
“哎呀!阳哥啊!你把它买下来嘛!咱们拿回家里看”,英子走到朝阳的正前方心急气躁地向他嚷。
英子说完,朝阳拿画本的手抖动了一下,他僵在了那里,仿佛在思考什么。
不一会儿,朝阳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痛苦掠过,但很快就消失了。
最后朝阳好像做出了很大努力才使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画本之中,他不理睬英子,继续看他的小人书。
其实,刚才英子的话在朝阳心里激起了一次不小的波动,朝阳喜爱画册,至于他想不想买另当别论,但是英子的话却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贫穷感。贫穷虽然算不上可耻,但是对朝阳来说,贫穷就是一把利刃,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他的心脏上割下一小片肉来。
朝阳之所以惧怕贫穷,是因为他的穷与别人的穷不同,别人的穷是单纯的,而他的穷却极其复杂。想到穷他就无法使自己不想起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并由此顺理成章地推理出一个问题:“穷,为什么会穷?”。在他的世界里,穷就是仇!是恨!
英子看朝阳不理自己,她又说话了,“阳哥啊!你喜欢它为啥不买下来呢?俺想和你一块回家,……,你没钱吗?”,英子好心地问。
这时朝阳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慌乱地合上画册,看了一眼英子,然后就悄悄地钻出人群,离开了书摊。
朝阳在散乱的人中间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心情很是低落。
英子无意中伤害了他,他不怪英子,因为他知道英子的话是无心说出来的,他很了解英子,他明白哪怕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笑话他,嘲笑他,瞧不起他,英子也不会。
虽然英子不是自己的亲人,但是他有时感觉她比亲人还亲。英子对他好,他心里都记着呢!他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英子平时总是从自己家里拿了东西不舍得吃,跑到他的教室里把他叫出来,高兴地往他的手里面塞,他不要,英子就不让他走。
甚至有时英子还把自己的本子啊铅笔啊橡皮啊之类的东西偷偷地放进他的书包里去,然后再在里面留下一张小纸条,上面写道:“阳哥啊!这是英子送给你的,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