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府吃过饭,麒瑄就拉着寒月告辞了。一路上寒月都不怎么搭理麒瑄,让麒瑄着实摸不着头脑。直到回了赵王府,进入两人的卧房瑄月斋,麒瑄见周围没人,才拉住寒月问:“寒儿,是不是他们说什么了,我怎么觉着你不太高兴呢?”
寒月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麒瑄又急忙解释:“其实我与柳府也是因为贤妃才扯上的亲戚,除了柳老夫人,我与他们并不太亲,他们说了什么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寒月似笑非笑的看她,说:“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我怎么从前不知,怀瑾同那柳家小姐竟有这么深的渊源呢?”
麒瑄一听,有些着急。“我与眠絮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同她什么都没有的。”
寒月摇摇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到柳眠絮讲起与麒瑄的过往时竟会有一些酸涩,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知道你的身份,可是别人并不知道,尤其那柳家小姐更是不知。你与她相携栽下梧桐,又明知道那梧桐意喻着什么,不是让人家乱想么?”
“那时候还小,我怎么会知道区区一棵梧桐代表着什么呢?再说了,这么多年我也未同她见过,她能乱想些什么?”麒瑄笑笑,又说:“莫不是寒儿乱想了?”
寒月听着麒瑄话里的满不在乎,忽然有气,冲口说道:“怀瑾,你要记着你终究只是女子,可外人不知,你如此待她这姑娘家,终究是不对的。若日后她得知,自己心动之人竟是女子,你让她情何以堪!”
麒瑄听到寒月语气中的不善,也是不开心,反驳:“我是女子又如何?我与她从没互相表示过什么,一切不过是寒月你多想了。”终究是忍不住,冷笑:“再说,我是女子便会让她难堪吗?就算是女子相恋,又有何不可!”
“你!”麒瑄如此直白的话让穆寒月的心里莫名发闷,一时又羞又恼,声音陡然提高:“你怎可如此说!简直,简直是伤风败俗!”
此话一出,两人都静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麒瑄此时脑中只剩下寒月刚才所说的四个字,“伤风败俗”。呵呵,我秋麒瑄在你眼中竟是这般不堪!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眼眶泛起微红。我一心护你,还以为终有一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还以为终有一日,你也会对我生了情意!可是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看待我的感情。付出了感情,丢了心,却只换回这四个字,伤风败俗!
“我没有想到寒儿竟然是这么看待我的。呵呵,既然如此,我这伤风败俗之人也不多打扰你了,我先过去书房了。”麒瑄站起身,强忍住颤抖,迈步出门。
“怀瑾,我并没有说你……”寒月看着麒瑄忽然颓丧下来的背影,想要解释,可又不知该解释什么。
“寒月不必多说了。我明白了。这几日便不过来住了,你确实不方便与我太过亲密。”强压下涌上来的泪,麒瑄不回头的走了。
看着麒瑄从没有过的失落和颓废,比起酒醉那晚更加灰白的情绪,寒月心里发疼。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却又不不明白麒瑄话中的含义,只是莫名的心痛,像要窒息一般的心痛。
之后几日,麒瑄果然没有再回到瑄月斋,只是听下人说,她又回到了之前住的那一间偏院。寒月自小长在韶月宫,从未有人跟她细讲过情爱之事,只在年幼时看到过母亲谈起父亲时满脸幸福的样子。于这情之一字,确是懵懂不知,她不明白为什么麒瑄会说那样的话,难道爱情,不是本来就只能存在与男女之间吗?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为什么麒瑄竟会如此伤心?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相敬如宾,看着没有麒瑄的屋子,寒月竟觉得这夏日的炎热,也温暖不了自己内心的冰冷。
就在麒瑄和寒月因这感情一事僵持的时候,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魏王凯旋而归了。
在朝堂上,这次魏王仅用十万瀚海大军就灭了漠南台,解除了瀚海王庭的心头大患,怎么看都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朝臣们牟足了劲的吹捧,都想博得隆庆帝和魏王这位炙手可热的皇子的欢心。
这时,裴世勋出乎意料的站出来,竟然下跪大呼:“皇上!依臣看,魏王此次,不当重赏,实当重罚!”
这一出实似往日柳辅初才有的戏码,让满朝文武大惊失色。目光都移到隆庆帝身上,眼神不住的在隆庆帝、裴世勋、魏王和柳辅初身上流转。只见隆庆帝神色颇为不悦,裴世勋神色不变,魏王满脸通红,柳辅初老神在在。
隆庆帝不悦:“裴爱卿起来说话。魏王凯旋而归,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如此善事,裴爱卿何出此言!”
“臣不敢,还请皇上容臣不敬之罪。”裴世勋没有起身,继续说道:“臣当年奉命出使漠南台,与漠南台一众王亲曾有过来往。魏王凯旋,将漠南台的一众王族尽数俘虏,前日刚刚押解至龙庭,臣便收到一封血书。”说着,果真从怀里拿出一块浸了血迹的白布。
隆庆帝脸色更加铁青,对身边的邓发说:“你去拿上来。”
邓发从裴世勋手里接过血书,捧给隆庆帝。隆庆帝匆匆看完,勃然大怒。“裴世勋,你大胆!竟敢里通外敌!这血书分明是那卓雅公主所写,为什么会交给你!”
裴世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声音不卑不亢的答道:“皇上,非是臣里通外敌,实在是那卓雅公主与漠南台王族一路上受尽□□,连押解他们的军士都看不下去,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把这封信交给老臣。还说,若无人伸冤,只怕那些漠南台王族一回瀚海,便会被有心之人屠光灭口!”
隆庆帝沉默了一会儿,满朝文武紧张的看着他,都不知道那封血书上说了什么。许久,隆庆帝才开口:“裴爱卿,你继续说。”
裴世勋感激:“谢皇上!”转头看着魏王,说道:“魏王殿下一开始便欺瞒了皇上,私下哄骗多吉朗暗杀了多巴,又与南瓯联合,趁漠南台国内无主,相约私分漠南台。援助金夏是假,图谋漠南台是真!我堂堂瀚海王庭,就算是当年天极帝开疆辟土,行的也是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何曾靠着阴谋诡计取胜!如今此事已在漠南台故土流传开来,民众反抗不断,我瀚海怕是永无宁日了!”
麒瑄听着,暗暗摇头,不得不说,裴世勋这番话,正好戳中了隆庆帝的脉门。一则,隆庆帝多疑,最恨别人欺瞒,二则,隆庆帝只想做个守成之君,最怕的便是将瀚海拖入战火之中,三则,隆庆帝最好虚名,一向标榜自己是彰行天道的仁义之君,最不愿的就是让人说他背信弃义。这下,这三点,全让裴世勋说中了。
隆庆帝揉揉眉头,神色忽然凌厉,看向魏王,问道:“玮儿,你说,裴爱卿所言可是事实?”
魏王一向耿直,这回遭人暗算,自己虽不曾想要背信弃义,但结果却是有违道义,咬咬牙,单膝跪下,回禀隆庆帝:“父皇,儿臣之前确实跟多吉朗有过约定,但也是为了早日了结战事。但儿臣从未与南瓯暗通!南瓯出兵,儿臣也是事后才知,当时大局已定,儿臣若不与之联合,我十万瀚海大军怕是会有去无回了!”
“你!”隆庆帝怒道:“多吉朗乃是篡位乱臣,你怎可怂恿他国内乱!如此行事,你与那漠南台之前,又有何差别!”深吸一口气,隆庆帝似有不忍,又道:“不过,战场无情。朕知道当时只派十万兵力确实是有些难为你,此次你也确实是立了战功,功过相抵,也是功大于过的。”又看向裴世勋,缓缓说道:“裴爱卿,漠南台战败,必有怨言,你也不要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堂下大臣多半明白,毕竟是皇子,看来隆庆帝已经打算要袒护魏王了。
麒瑄却感到心中不安。想起之前柳辅初跟她说过的那个通信之人,麒瑄忽然害怕,隆庆帝之前,当真是毫不知情吗?
裴世勋却依然不起身,对着隆庆帝,开口说道:“皇上,非是臣偏听一面之词,而是,此事还有人证!”
群臣又是一片哗然。裴世勋处事一向圆滑,从不曾在朝堂之上违背过隆庆帝,这次,怎么会突然冲犯圣颜直谏起来!
隆庆帝闻言果然大惊,说道:“人证在哪儿?”
这时,从武将行列站出一个人,说道:“启禀皇上,臣,就是人证!”众臣一看,这人竟然是老将军苗远!此次魏王出征,他是副将。
一看到此人,魏王脸色大变。苗远跟随他征战多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行事!看着魏王的脸色,大臣们仿佛不用苗远开口,便证实了裴世勋的话。
麒瑄心里发凉。是的,之前便怀疑瀚海军中必有内奸,却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忠厚迂腐的老将军,竟然会是裴世勋的人!看来,这次裴世勋是有备而来,魏王,当真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