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瑄的这一声轻叹,随风消散。飞豹看着麒瑄的眼神,似是一怔,微微错开头。
飞禅翻身下马,对麒瑄微微抱拳,“爷,夫人在找您。”
听到飞禅的话,麒瑄一愣,便点头微微一笑。夫人,这个称呼好。麒瑄明白,定是寒月这回的作为让飞禅服气了,看来这回,自己的这些手下是真正接受了寒月。
麒瑄夺过飞禅的马,纵身而上,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大喊:“我这就回去!”便扔下扔下飞禅与飞豹两人一骑留在原地,渐渐被激荡起的黄沙笼罩。
回到都塔城,麒瑄翻身下马,扔下马鞭,快步走向寒月在的屋子。
“寒儿!”麒瑄一进屋便大喊。
寒月正同慕容非烟在屋内坐着,看到麒瑄回来,看她神色又恢复往日的恣意,都微微一笑。
顾不得许多,麒瑄上前将寒月揽进怀里,深情一拥。回头看向慕容非烟,见她神色淡然的微笑,知她终究是放下了自己,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送开寒月,麒瑄对慕容非烟说,“非烟,你去把胡远和钟离惜找来,我有事要同你们说。”
寒月轻轻替麒瑄将额前垂下的碎发拢好,说:“怀瑾,看到你这样,我便放心了。”
麒瑄在她额上轻印一吻,看着寒月微红的耳垂,轻笑着说:“我总是这般幼稚,让寒儿担心了。”
寒月只轻笑不语。
等慕容非烟将胡远二人找来,麒瑄正喝着茶,坐在椅子上。
“听说你二人还带着一个孩子回来,怎么回事?”不等几人开口行礼,麒瑄打断他们问道。
胡远便将如何与巧儿母女相遇,四人又如何结伴而行之事告诉了麒瑄。那日,胡远等人逃过南瓯士兵的排查,之后与飞驹分手,迅速北上,但到了与平远都护府接壤的山林里,还是遇到了南瓯军队的埋伏。几人奋力突围的时候,巧儿深感几日里二人的相救之恩,替钟离惜挡下一箭,却不幸身亡。胡远与钟离惜带着巧儿三个月大的女儿,一路拼杀,才终于到达都塔。
麒瑄听后,看着钟离惜少有的黯然伤怀之色,轻轻一叹:“唉,可惜了,巧儿也当真是一位烈女子。”又看了一眼寒月,瞧见她眼里的了然和宠溺,麒瑄肃然道:“我想将巧儿的孩子认作女儿,不知可否?”
胡远和钟离惜讶然,随后胡远重重抱拳,“王爷大恩,胡远铭记在心!”
钟离惜也微笑着说:“小瑄与王妃果真仁义,我钟离惜佩服。”又灿然一笑,“本来我是打算将那小女孩认作义女的,却被你们抢先一步,小瑄瑄,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麒瑄回她一个轻佻的笑容,“小女能得钟离师姐青睐,在下自然倍感荣耀,还请钟离师姐在小女的百天宴上不要吝啬就好。”
钟离惜闻言假装伤心,“我就知道小瑄瑄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唉,我这回可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几人见钟离惜如此说,都笑了起来。
等众人笑过之后,麒瑄忽然严肃起来,起身关好房门,又命董清祥守好房门,回身对几人说道:“今日我叫你们来,除了这一件事外,还有一事要说。”
几人都神色肃然,麒瑄坐下之后,眉头微蹙。“那日飞白是跟随吴威从一道秘道进入院内的,之后我命人去那秘道中寻找,找到一处密室,但可惜其中的东西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看着几人陷入沉思,麒瑄又说:“飞白,飞白临终之前曾与我说了一句话,‘萧煌,朱襄,飞豹,萧墙’。”
几人闻言大惊。
慕容非烟沉思着说:“朱襄,朱襄氏,是上古神帝炎帝的名字。萧墙,祸起萧墙,莫非……”
“不错。”麒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炎帝,炎暗指‘琰’,我猜,飞白的意思是,萧煌,是太子秋麒琰的人。而飞豹,”麒瑄神色有些伤感,“飞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但听飞白的意思,恐怕飞豹,也转投他人了。”
“不会的!”慕容非烟神情凄然,她与飞禅、飞豹同是无踪楼的人,几人相识多年,现在原先的伙伴忽然变成居心难测之人,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是啊,爷”,胡远也说,“飞豹跟随您多年,多次出生入死,属下从未发现他有不臣之心啊。而且,他还曾经救过我。”
麒瑄仔细听着他们说,心下也一片混乱。
寒月低头沉思了一会,开口:“若说萧煌是太子的人,从他在怀瑾昏迷后的表现可窥出一二,可飞豹,却不像。要说他也是太子的人,应该与萧煌一道才对,可是他确实是在一心护着怀瑾。飞白临终前的这句话,我就在怀瑾身边也没有听清,说明他明白事关重大,才会只告诉怀瑾一个人,他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说。但飞豹……”
麒瑄点点头。“飞豹确实不像太子的人。如果他是太子的人,依着我平日里对他的信任,恐怕早就死了千次百次。可是,他到底是谁的人呢?”
几人思量再三,也没有头绪。麒瑄最后开口:“不论他是谁的人,看来我无踪楼都已经混入了别人的眼线。现在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只有你们几人了。这次我们击退了巴尔罕,并且将他的敢达也军队重创,我看战事不宜再拖,这几日我就打算支援鹰都,将剩下的敢达也军队一举歼灭!”又看了看几人,麒瑄神色变得动容,“飞白,飞白当初是我救下的,却因为我的疏忽而死,从今往后,你们一定要倍加小心,我,我实在不愿再看到有人,有人离我而去。”
胡远、慕容非烟与钟离惜闻言皆有些悲痛,点头应下。麒瑄便让他们退下了。
等到只剩下麒瑄和寒月,麒瑄将寒月拥在怀里,下巴轻蹭她的青丝,说道:“寒儿,我好久没有这般抱着你了。”
寒月轻抚上麒瑄胸口的伤,叹道:“光说别人了,怀瑾以后,也定不可再受伤了。你不知道,你受伤昏迷的那几日,我,我简直生不如死。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怕也活不下去了。”
麒瑄紧了紧手臂,“我明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这般担惊受怕了。”
寒月点点头。“对了,怀瑾。我觉得自从当初漠南台攻打金夏开始,就一片混乱,现在到了这一步,真不知以后还会再面对什么。我总感觉似乎有大事发生,可又看不清楚。”
“是啊。”麒瑄接着寒月的话,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担心。我总觉得这似乎是一场阴谋,父皇变了,裴世勋变了,飞豹也变了。真不知道这种阴谋诡谲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当真心累了。”
寒月轻抚上她的脸颊,柔声说道:“不管别人如何变,我都会陪着你。”
麒瑄轻握住她的手,闭上眼。不想气氛这么艰涩,又睁开眼,轻笑着说:“我们现在有了女儿,你说,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看着寒月眼里的笑意,又道:“我觉得吧,叫她念月如何?”
寒月不觉脸上一红,喃喃道:“乐瑾也不错吧。”
麒瑄向来脸皮厚些,心里虽乐坏了,还是假装正经的说道:“王妃大人果然是本王的贤内助,就这么定了,大女儿叫念月,等再有了女儿,我们就叫她乐瑾!”
寒月微红着脸藏进麒瑄怀里,悄声道:“都听你的。”
几日之后,麒瑄在都塔城内检阅军队。瀚海大军经此一战,阵亡七千余人,伤一万余人,经过救治,战斗兵力尚存九万五千人。
麒瑄站在高台上,一身重甲,神情肃然。
“此次大战,以寡敌众,全赖各位将士奋勇杀敌,重创敢达也和原漠南台部落士兵,我秋麒瑄在此谢过各位!”
地下将士皆单膝跪地,齐呼“大帅英明,我等不敢居功!”
待众人起身后,麒瑄厉声说道:“我瀚海大军向来赏罚分明,此次我瀚海折损将士近万,是我秋麒瑄之过!”说罢挥剑斩断自己右袍,捧起断袖,麒瑄双膝跪下,向天恭敬叩首。
底下众将士一片哗然。
麒瑄站起后,厉声喝道:“此次战役中,嘲风营都统马飞武临阵叛变,已被诛杀。嘲风营左右两队阵前围攻城主府,皆因马飞武一人指使,且最后能洞悉奸贼阴谋,功不可没,特免去责罚。望各位将领日后引以为戒,若有下次,定严惩不贷!”
嘲风营中的士兵本来就因自相残杀损失最重,听到麒瑄的赦免后,都大声言谢。
麒瑄等下面安静后,又说道:“副将萧煌,临阵犹豫,战事安排不当,用人不察,致使奸贼有机可乘,战争当中贻误战机,刚愎自用!当罚!”
萧煌狠狠的跪下,低头道:“末将知错!”
麒瑄扫了他一眼,“念你忠心可嘉,最后奋力杀敌,带领我瀚海大胜,此处当赏。功过相抵,过大于功,望你日后可戴罪立功,先暂且降为嘲风营都统,日后再行定夺!”
萧煌咬牙:“谢大将军!末将日后定当恪尽职守,立功赎罪!”
麒瑄不再看他,继续说道:“鸱尾骑骑卫长董清瑞强敌当前临危不乱,率队奇袭敌后,此为大功!擢升为副将军!副骑卫长黄汝洪老当益壮,擢升为鸱尾骑骑卫长!”
董清瑞和黄汝洪出列,“谢大将军!”
麒瑄点点头。“其余将领军职不变,杀敌十人者,赏银十两,杀敌十五者,赏银五十两,杀敌二十者,赏银一百两,杀敌二十以上者,赏银二百两!待战局稳定后,再按功行赏!”
瀚海士兵皆下跪谢恩。
囚牛营都统张擎风忽然出列,对麒瑄拜道:“禀大将军!此次一役,王妃大人亲杀敢达也巴思明王子,重伤巴尔罕,功不可没,望大将军聚贤不避亲,封王妃大人为将!”
张擎风此言一出,底下皆是赞和之声。这次寒月一箭射中敢达也军旗,率队冲破敢达也队阵,又杀死巴思明,重伤巴尔罕,在军中的威信甚重,不少瀚海士兵暗地里竟称呼寒月为仙子。
麒瑄挥挥手,说道:“内子本非军中之人,怎可封其为将!再说,若非我军将士齐心协力,内子又怎能杀得了那巴思明?此为我瀚海将士之功,不可,不可。”
睚眦营都统谢东石等人也上前为寒月请功,底下的瀚海士兵更是群情激动,定要麒瑄重重嘉赏寒月。
麒瑄面露为难之色,犹豫再三,说道:“好吧。但内子确非军中之人,本帅不可坏了军规。只是若本帅再出什么意外,内子可持本帅的鸾衡剑参与军务,等级视同与都统。”说罢便不管下面再如何请功,转身离去了。
之后,麒瑄在城主府召见主要将领,商定十日之后,举兵围援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