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看的两个丫头送到二房来,要是没派上用场,真真是可惜了,霍三娘不是恨毒了自己,才不会这么做。
不过也好,崔夫人那个性格,和大房翻了脸,剩下来的就是狗咬狗了。
因怕梦呓说漏了嘴,庄颜前几日开始,就把丫鬟赶到外面值夜。
夜里好好地睡了一觉,次日早上,她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
披着衣裳起身,趿拉着鞋走到窗边,庄颜开了窗,微风清漾,窗外飞了一片叶子进来。只听得外面有人道:“四小姐还没醒来?”
是素月的声音。庄颜忙吩咐道:“莲儿兰儿进来。”
两个丫鬟忙不迭跑进来,关上了门。庄颜道:“兰儿伺候我更衣,莲儿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速来向我回话。”
莲儿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兰儿谙熟着装打扮一事,很快给庄颜挑好了衣裳,服侍主子穿上,又在镜台前给她梳了个简单的髻,随意插几根简洁的玉簪。
收拾完了,兰儿开了隔扇,莲儿进来道:“小姐,素月姐姐说昨儿的两个姑娘在常喜堂住下了,夫人昨儿夜里就睡的不好,早上董妈妈在院里伺候着,郭妈妈盯着人煎药,松霞姐姐又去请大夫了。”
竟然住下了!这点令庄颜始料不及,粉拳微攥,她道:“走吧,随我去瞧瞧。”
父亲竟然会留下这两个瘦马,实在太过出人意料。
好巧不巧,庄颜刚要出门,庄静来了,她才想起答应了六妹妹的事还没有着手去办呢。
庄颜先把人请了进来,道:“我母亲这会子好不舒服,我得去看看,你先在我院里坐坐,要是我回晚了,你便先回去,明日再来。”说罢,握着庄静的手按了按,轻声说:“你放心,你的事我记在心里呢。”
庄静也是个乖巧听话的,点了头道:“那四姐姐要不要我也去看看?”
“不用了,常喜堂多来了两个人,你去了不方便,你只等我就好。”
抿一抿唇,庄静道:“那姐姐快去吧,二伯母和孩子要紧,我不妨事的。”
回以一笑,庄颜带着莲儿走了,把兰儿留在了院子里。
去常喜堂的路上,庄颜问素月:“两个姑娘住在哪里?派了谁伺候?”
“她们一起住在西边的偏院,大夫人按姨娘的位份送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伺候着。”
霍三娘这等于是把常喜堂掌控了一小半,就是黄氏能忍,庄颜也不能忍!到时候人多嘴杂,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且她亲事尚未定下,大房的人不来搅和了才怪。
到了常喜堂院内,偏院门口守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目光略晃一眼,庄颜仍旧先去看的黄氏。
经历过昨日,黄氏身边的人镇定多了,郭妈妈端着煎好的药送过来,配两碟儿蜜饯、撒糖霜的玫瑰糕,董妈妈立在一旁抹了清凉油给主子揉穴,松霞不在。
黄氏见女儿来了,像是有了依靠,身上顿时松了下来,伸着手道:“颜姐儿,你来了……”
母亲眼里泛水光,庄颜不落忍,上齿咬着内唇,一阵痛,松了口坐在一旁问:“父亲怎么说的?”
黄氏看着隔扇外面,道:“你父亲告诉我,你大伯父说两个丫头而已,又不抬妾,喜欢了就做通房伺候着,不喜欢了就做丫鬟,大房这是不肯松口,非要送过来了。”
“父亲就这么答应了?”
“你大伯父跟他说了一个时辰,他不答应才怪了。”
庄颜觉得黄氏没有说完全,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缘故,庄守义早就收丫鬟做通房了,等不到现在。
黄氏确实没有跟庄颜说全部的事情,有些事她不好跟未出阁的姑娘说。
庄守仁告诉庄守义,黄氏有孕,他一个男人身边没两个丫头伺候怎么行,若是担心子嗣的问题,事后叫丫头喝避子汤就是了,等到黄氏生了,两个丫头是走是留,随他自己。
妻子已经怀孕几个月了,庄守义也不是什么圣人,兄长的话说到他心坎去了,他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还和庄守仁聊了聊朝堂的形势,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黄氏也猜到丈夫的心思了,庄守义虽未纳妾,她生庄颜那会儿,他也垂怜过一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只不过事后送走了,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黄氏一贯因丈夫不纳妾且又十分敬爱她而自豪,这件事她自己肯定不会向外人提起,其中苦楚,只她心里明白就是了。
心知事无转机,黄氏道:“罢了,这是你父亲的事,你就别跟着劳心了。回去吧,我这儿有人伺候着,不要急的。”
见母亲想开了,庄颜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症结不在大房,而在自己的父亲,那她真就无能为了。
父母感情好不好,真不真挚,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
只是长大后知道这些事,很是失望惋惜罢了。好好的一家三口,为什么非要让外人插.进来。
都是欲望在作祟,不是这世间是不是有一生只爱一个人男子,若得此等痴心人,定当不负!
庄颜不自觉地想起了平南侯,坊间传他不近女色,却又只亲近她,将来是不是也会这样?
收回思绪,庄颜嘱咐道:“母亲,我瞧着这两个丫头一点也不胆怯,想来胆子该不小,您别太由着她们了。父亲既然没说抬了姨娘,那便什么也不是,您只当丫鬟对待就是了,二房里总归还是您说的算。再一个,您身子越发重了,又嗜睡,丫鬟婆子围着转,对偏院的两个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们若是个安分的,来请个安也就罢了,就是小坐也不要留她们,还是孩子要紧!”
黄氏本只打算破罐子破摔,随得她们去,经庄颜这么一提醒,才知道破罐子也不能再摔了!就算她反抗无用,也不能不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想了想,黄氏道:“你大伯母总不至于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吧,好歹也是她的亲侄儿。”若霍三娘真有坏心,她这里忙得不可开交,还真不好防范。
庄颜皱着眉头道:“话是这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笑了笑,黄氏道:“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这两个丫头左右不过气气我,真动起手来,还是不敢的。我要真出的了什么事,你父亲不会善罢甘休。”
庄颜垂眸低头,再不分辨什么,既然母亲不听,她只能多多上心,往常喜堂来得勤些。
下人已经把冰桶抬了进来,还撒了些花瓣进去,等到冰块和着香气融化,凉气夹着香气,闻着舒坦极了,比熏香还好用。
庄颜到底不放心,道:“母亲,我把姜妈妈送您这儿来吧,反正我一个人住,库房有苏妈妈管着,用不了那么多人。”
“也好,等你弟弟出生了,我再把人送回去。”
苏妈妈是个好说话的,虽然没什么威严,但办事仔细,有她看着常喜堂里动静,庄颜很放心。
庄颜又道:“叫董妈妈把两个丫鬟叫来吧,跟她们把理儿说清楚,若有不服的,只管去把大伯母找来。”
“好。”黄氏挥手,叫董妈妈立即去了。
宜月和璜月两个端着案进来,跪在地上向黄氏和庄颜请了安。
黄氏抬了抬下巴,郭妈妈和素月把木案端到她面前,纸上写了两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庄颜瞥了一眼,看清了两人的名字,目光落在“凰”字上面,觉得有些刺眼,“凰”乃百鸟之王,她一个丫鬟也担得起这个字!又把两人的名字默念了一遍,心里更气了!凰宜——黄衣——可不就是母亲的名讳!
黄氏一下子还未反应过来,还是庄颜先开口道:“这个‘凰’字取的不好,就叫银月吧。”
银月似是不愿,跪在地上道:“四小姐,奴婢的名字是大夫人起的。”
哼了一声,庄颜道:“你想回大房去?”
银月磕了个头,道:“四小姐息怒,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立规矩的事,庄颜本想由母亲来做,但看着黄氏这个性子,银月又如此不安分,不如由她来做了算了。
朝黄氏那里看了一眼,见母亲默许,她就继续说下去了:“父亲没有说要抬你们做妾,大伯母也只说送你们两个来伺候我父亲,既是伺候人的,就该有个伺候人的样子,世上没有丫鬟还要丫鬟服侍的道理。”
这意思就是说要把两人身边的人都送走了。
宜月和银月两人虽是寻常人家里的养的瘦马,从小也受人伺候,只学琴棋书画,现在让她们做下人,哪里肯愿意!可到了主子家里,不愿意也要愿意了。
董妈妈道:“四小姐,那奴婢就去把人送走了,那些子人都挤在这处,洒扫都不方便了。”
“去吧,送人的时候,你去跟大伯母说明白。”
董妈妈喊了院子里的婆子和性格泼辣的丫鬟,一道把偏院的人“请”出去了,那些人起初还面面相觑,听了董妈妈的道理,有一人带头要走,其余的就都跟着走了。毕竟是在二夫人的地盘,她们不敢太过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