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重岄的目光,顺着隋靖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隋化宇正被一群大臣围着,不知道被恭维了什么话,笑的十分开心。
他不禁对云朵儿道:“女眷都在那边,赫连和她母亲也在,你先去拜见,我一会儿回来。”
云朵儿从来见过这么多的人,还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不禁有些紧张,但是她知道,男人有些话,不适合女人听,便不由壮着胆子点点头,乖巧的应道:“好。”
楼重岄见云朵儿向赫连征走去,这才转身随着隋靖堂去见隋化宇。
“父亲,这就是我曾多次跟你提过的楼重岄楼公子,曾经救儿臣于危难之中。”隋靖堂有些兴奋的向隋化宇介绍道。
隋化宇对隋靖堂这个儿子,本来就不满,因为他平日里只知道钻研医书,却不肯帮他分担军务,对他的朋友显然也不感兴趣,尤其他刚才跟朝中大臣说话,被突然打断,脸上顿时露出不快之色。
他本来只是有些不屑的瞟了楼重岄一眼,却猛地僵住了,不由坐直了身子,审慎的打量起他来。
楼重岄神态不卑不亢的站在众人面前,眉目清冷,嘴角含笑,既不骄傲,也不卑微,神情坦然,背脊挺直,目光更是毫不避讳的望着隋化宇,不见半分畏惧。
隋化宇不由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有些怀疑的问道:“你姓楼?”
楼重岄淡淡回应:“是。”
“你是哪里人?”隋化宇的语气更加狐疑起来。
楼重岄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笑答:“祖籍林州荆门。”
隋化宇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险些站立不稳,隋靖堂及时出手搀扶,他才不至摔倒,而他周围的其他朝廷大员,在听到荆门二字时,也都不禁神情一震。
只有楼重岄的神色,依旧风轻云淡般的,他沉声道:“不过祖上很早就迁到泉州去了,重岄并不曾到过荆门。”
隋化宇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掩饰道:“公子容貌不俗,倒与我的一位旧友有些神似。”
楼重岄眸色微垂,长长的睫毛掩去他眼底的情绪,看似无意的问道:“哦,不知是将军哪位旧友,重岄竟这般有福气。”
隋化宇面色又是一僵,连连摆手打个哈哈道:“嗨,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故友早不在人间,不提也罢!既然是靖堂的朋友,不如一起坐吧!”
楼重岄也不追问,只语气清浅道:“请将军恕罪,我夫人还在那边等着我回去。”
隋化宇顺着楼重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禁笑道:“既如此,本将军也不强留,有时间可以多来府上走动。”
楼重岄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只是他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便陡然被浓浓的恨意取代。
好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竟然有脸自称父亲的友人!
想当年,他不过是父亲从恶棍手中救下的乞丐,后来因为父亲心善,收留了他,他才成为尉迟家的家臣,入了尉迟军。一个小小的奴才,因为出卖恩人,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国的将军,当真可笑!
楼重岄走后,隋化宇这边的气氛便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神色惶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中一个人,甚至额头上都渗出薄薄的冷汗,有些支吾道:“将、将军……”他的声音不稳,呼吸还有些急促,让其他人听得心头更加慌乱。
隋化宇脸色一黑,锐利的眸光扫过众人,不由怒道:“一群废物,慌张个屁!”
隋靖堂不明所以,见父亲和列位叔伯都是一脸惶恐之色,不禁疑惑的问道:“父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隋化宇抬眼扫向隋靖堂,语气沉郁道:“靖堂,我问你,这个楼重岄说的可是实话?身世是否清白?”
隋靖堂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忙肯定道:“那当然,儿臣敢用性命担保!”
隋化宇不由面色缓和了一些,再一次将目光扫向众人,冷笑道:“听见了没?一群胆小鼠辈!”
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禁闪过尴尬之色,忙将隋化宇恭维一番。
正说着,忽听一道尖锐高亢的声音蓦然响起:“陛下驾到!山海国使臣七皇子景睿殿下到!”
众人听到传讯,不由忙回到各自座位前,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云朵儿有些慌里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小手却忽然被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随即她耳边传来楼重岄低沉魅然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云朵儿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她侧头看一眼楼重岄,对他露出一抹微笑,轻轻唤道:“夫君。”
楼重岄点点头,目光转向红毯中央,只见洛荀与瀚海国七皇子景睿,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向会场中央走来,两人说说笑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等两人走上会场中心,各自入座之后,会场上所有人缓缓俯下身子,向他们行礼。
洛荀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众卿家平身。”
云朵儿本来就不懂这宫中的规矩,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跟着别人完成的,如今落了座,不禁小心翼翼的打量起台上的两人来。
洛荀大约五十来岁,头发灰白,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看起来慈眉善目,只是眸光晦暗不明,让人瞧着心生敬畏。
而他下座的山海国七皇子,却是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紫色华服,博冠额带,眉清目朗,俊逸不凡,脸上也带着浅淡的微笑,唇边还有一颗小小的梨涡,让人倍生好感。
云朵儿实在想不通,战场上生死相见,此刻却能坐到一起谈笑风生,这难道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世界?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做一个普通人,可是嫁给楼重岄,她却不得不关注这些,她不想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只能让楼重岄保护,有些事情,她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懂。
这宫中的盛宴何其盛大,规矩和排场也是最高规格的,正是她可以见世面的好机会,所以她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少言,多看,多听,多学。
皇上对众人寒暄几句,便吩咐开始布菜,很快便有宫女进进出出,将各式精致考究的菜肴端上桌,为在场的人斟酒,等一切布置妥当,又听太监报幕道:“奏乐,起舞!”
蘼丽舒缓的音乐响起,一群妙龄少女从中央红毯步入,翩翩起舞。皇帝示意一番,众人开始伴着歌舞品尝美食,一时间气氛和谐而欢快。
云朵儿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切,一边小心的夹着菜,一边低声问楼重岄:“夫君,山海国不是来和谈的吗?”
楼重岄淡淡一笑,解释道:“隋化宇大败山海国,重振我云水国雄风,合欢节这样好的机会,好面子的皇帝,自然要好好的炫耀一番。”
云朵儿似懂非懂,忍不住还想再问,却忽听台上山海国那位七皇子朗声道:“陛下,你们云水国有句古语,叫不打不相识,咱们两国虽然发生过不愉快,但也正应了这句古话,我山海国不是好战之国,此次前来,也正是想与云水国重修旧好,为表诚意,我特地带着厚礼前来奉上,希望皇帝陛下您能喜欢。”
说着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抬着一个朱漆的箱子走上台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跟着看了过来,全都一脸好奇的盯着这个箱子,心中猜测,山海国作为战败国,会拿出什么样的礼物。
箱子被抬到洛荀面前放下,洛荀不由好奇的扫一眼那箱子,心中也是纳闷不已。
此时,山海国七皇子,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箱子前,弯腰缓缓将箱子打开了一条缝,顿时一道耀眼的亮光从缝隙中流泻出来,引得众人不禁一片惊呼。
宝物尚未见到真容,已经银光流泻,显然不是俗品,众人不禁对这宝物更加好奇了。
楼重岄却伸手摩挲着下巴,不由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云朵儿也正纳闷那箱子里是什么好东西呢,瞧见楼重岄这副神情,不禁好奇的问道:“夫君知道是什么?”
楼重岄看着她,神秘莫测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有些怪异道:“宝物自然是宝物,只怕……”他话没有说完,便转了话题道:“这个山海国的七皇子,果然是个有城府的。”
云朵儿听得莫名其妙,却是更加不解了,她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回场上,只见那箱子在七皇子的手中缓缓打开,银光更加的璀璨夺目,直到箱子被完全打开,那箱子里的宝物才露出了真容。
云朵儿顿时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东西。
一颗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珠子,被安稳的放置在箱子中的托盘上,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等眼睛适应一番,再去看那珠子,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珠子表面似萦着一层雾气,仿佛其内有水流流动一般,让人啧啧称奇。
“云海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