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楔子)(1 / 1)

五月的深夜,空气中的凉意还很浓重。山阴处扎有若干野帐,此时内中鼾声此起彼伏,时辰显然已经不早---

帐外不远处有一高大悬崖,崖上有一藏青巨石,一人身着单衣盘膝坐于其上,身周烟雾缭绕---此情此景,如果有人侥幸得见,难免以为偶遇得道仙人,可惜夜色太深也无明月,朦朦胧胧中便是近在咫尺也难以看清真容。

“哎---”绵长的叹息声,顿时将这出尘形象击得粉碎---这青年美则美矣,可惜周身地上的烟蒂和那一脸愁容为其减色不少,那双大大的眼珠里面,更多的是疲倦、无奈和绝望。他叫高铐,一个长期生活在纠结中的可怜人!

流星划过天际,带不来希望、也带不走烦恼---尽管已然失望多次,高铐仍然不放过每一个能够许愿的机会。

“告别今日之非,开启明日之是---”此祷,高铐听自一位西洋牧师,如今已然祷告足足三十六次,据说再有六十四次就能圆满。圆满之后会如何,想必总比现在要好---好吧,只要能睡个安稳觉,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在遇到那位牧师之前,高铐每次午夜梦回,只会愤怒的抱怨道:“让那三个该死的梦境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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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一: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朵朵白云犹如纯洁的棉花,太阳暖暖的照着无边大地;葱翠的古木遮天蔽日,飞禽盘旋于天,忽而快速划过低空,带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兽嚎---自然,美丽而和谐,充满生机、饱含挑战!

一群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虽然只能靠着树上的野果勉强度日、随时还要面对各种凶禽猛兽的袭击,但是大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日子也就痛并快乐着过去。后来,树上的动物越来越多,天然的野果再也满足不了需求。

为了寻找食物充饥,胆大一些的猴子尝试着跑到地上。若干年后,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伟大的族群---人类!

人类,被自然逼出来的万物精灵!在自然法则中,他们要么继续进化,成长为更加强大的超级生灵,从而掌握自己的命运;要么不思进取,退化成一般野兽,再次接受生存选择!人类终将何去何从,个体又将如何自处---

梦境二: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以金子铺就的地面闪着灿灿亮光,粉红色的桃花盛开着;这里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只需一念即可;花前月下,年轻的生命自由自在的嬉戏,无拘无束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年轻人纵情恣欲无畏无惧,似乎永远也不用担心未来,快乐得犹如花间蝴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梦着他们。

随着时间推移,年轻人会为了更大的目标而外出打拼并慢慢老去,城堡里将换上另一群人。那些存在于灵魂中的本能不见得是万恶之源,却也导演了种种悲欢离合、恩怨情仇,给那短暂犹如昙花般的生命增添了不少色彩。

梦境三:随着人口不断增长,资源日益枯竭、环境污染日趋严重---当一切所需都变得珍贵无比,纷争将无可避免的接踵而来。当“文明”的面纱被无情撕下,人们比野兽还要狂野---人们奔走着,竭尽全力的往自己身边捞好处,再也顾得上别人;终有一日,阳光不再和煦、陨石自天而降,洪水、冰雹、地震、火山爆发等不期而至、瘟疫也开始大面积的流行---当全面毁灭终于不可阻挡的到来,不管穷人还是富人、无论好人还是恶棍,但凡不想死的都在拼命嘶喊着四下奔逃。若侥幸不死,为继续苟活而积攒资本,他们依然心安理的打劫着遇到的每个人。

当文明走到尽头、当美德已然不再,人类再也不再是万物精灵,实则与野兽无异。人们期盼着“被救赎”,却忘记了忏悔,在恐惧和不甘中无助的死去。一座狭窄的“天梯”自虚空中缓缓伸出,能抓住的人却很少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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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有梦,或多或少;遭不遭罪,全看个人如何面对---高铐,从六岁开始到如今十八岁,被这三个梦境夜夜折腾,足足持续十二年了,早先不堪其烦,如今已然麻木。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烦恼事不出其中,还出其理---

从父亲意外身亡那天起,高铐就勇敢承担起了家庭责任,一夜间从懵懂无知变成了自食其力,那年他才六岁。凭借着敏锐的“危险感知”能力和逼出来的傻大胆精神,他在大伯组织的盗墓团伙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获得了不少分成。原本以为有钱了一切都会有,可是用钱买得来的东西难免庸俗,真正看得上的东西又都买不到!

六岁之前的生活并不算好,可是那时候家里有爸妈,一切都不用担心---可惜的是,有钱买不回失去的岁月;一心想要找个像母亲一样美丽又贤惠的女人做妻子---可惜的是,有钱买不来一份“称心如意”;生活就是吃饭、搓麻将、看电影、偶尔下墓---可惜的是,有钱买不来一份充实;行走在闹市之中,经常会有陌生女孩因为看他而撞电杆,可是一旦熟络下来,人家总是表面敷衍背地躲着---有钱可以将自己包装得外表光鲜,却买不来别人的由衷尊敬。高铐需要一个温馨的小家庭,除此之外略微受点尊敬就满足了---可惜的是,想得太多,挫败也随之增多。

高铐年纪轻轻、长得好看、出手阔绰---在陌生人眼中羡慕嫉妒恨都有,可是在本人看来却是“生亦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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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高铐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这种病,还是在一个电视节目中听说了这个词,后来不仅用手机查了资料,还亲自跑去看了心理医生。一位带着厚厚镜片的老先生在听完他描述真实的感受后,并没有给他开药,而是越好下次见面再聊。两个小时,这老医生啥都没做却收了三千多块,若非其所在之地乃是正规医院,高铐都会怀疑是不是被人讹了。出门时,高铐心中不爽,暗暗发誓道:“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下次还是找算命先生好!”

事实上,高铐并非没有找过算命先生,次数还不少。南阳不算大,这一行都集中在一条小巷里---有些下手太狠担心被报复干完几单便悄然走掉,有些觉得大有可为于是呼朋引伴。这里的先生高铐大都认识,这些年来没少撒钱。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天,高铐要见的就是一位据说在京城都很有名气的先生。垂头丧气的走进巷子,高高兴兴的回到家,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依然垂头丧气---多少个循环之后,高铐觉得还是再给那破医院一次机会好了。

“会没事的,若是开药很快就能见效,不过我并不建议你吃药---”再次见到那厚镜老者,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高铐心中也是难免诧异---经验告诉他,医院都是拼命给人开药、开贵药,这个先生难道不想多赚点?

高铐对这行无知才会如是想,真正要到开药才能救人时,来访者多半已经不行了。镇定剂什么的,那是随便能开的吗?老先生瞧一眼高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左右跟治病没关系他也懒得在意,索性便对高铐笑道:“真正影响你睡眠的不是那三个梦境,而是你现在长大了---高先生,从六岁到十五岁,你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对不对?”

“对啊---”高铐上次有被催眠,这些东西自己讲过现在还有点印象。他这样一说,老先生接着又笑呵呵的说道,“其实,说跟那三个梦境没关系也不太对---梦境映射心境,那三个梦暗示:‘奋斗’、‘欲-望’、‘信仰’---”

首先,人都是逼出来的;其次,每个人都有欲-望,那是一柄双刃剑,不仅促使人类永不停歇的奋斗让生活一天天变得更好,还诱使着人类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它本无好坏关键看人们怎么去面对;第三,人活一世,不仅要面对周边环境碾压、同类算计,还受限于智慧短缺---人类,想要一直安宁的生活下去,没有“信仰”可不成!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找不到组织的精神流浪汉!医生说得对,我的问题十有八氿是因缺乏信仰所致。那么,要不要寻个宗教皈依呢---高铐早先就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一想到那些神棍的嘴脸,始终踏不出这一步罢了。

高铐听不懂那么多道理,强忍着心中烦躁却也一句都没听进去,眼看就要憋不住时,老先生总算说了两句他能听懂的:“你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可惜现实让你一次次绝望;你想要改变现状,可惜始终踏不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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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说得多轻松啊---无奈的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帐篷,高铐心中暗骂:这些人满脑子只有钱,那也算信仰?

由于出身和从小接受的教育都不是很好,高铐曾经也许有过美丽且伟大的梦想,然而随着年龄日增,现实早已将那些纯真敲打得支离破碎,很多都记不起来了。如今,他只是一个可耻的盗墓贼,却奢望着得到别人的理解、认可、尊敬---想得太多了,而现实却完全不同,难怪过得那么纠结。高铐太需要一个真正懂他的人了,可是---

“最后再救你们一次,回去之后就金盆洗手,找点正经事来做---”高铐默默的下定决心,不自觉地手上又捏着一把点燃的香烟---这东西,也该戒掉了!高铐抽烟很少往嘴里塞,通常是将一把烟点燃放在鼻子下用鼻子使劲的吸,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不良习惯。狠狠的吸上一口,高铐低声发狠道:这条用完之后,再也不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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